“您在想什么?”
勒杜太太吓了一跳。库蒂奥尔的声音把她从疲乏不支的昏昏然中惊醒了。她的目光与桌上她那顶帽子上的鸟形帽饰相遇了。她直想哭。
“警长先生,有一件事……”她沮丧地开了口……
库蒂奥尔抬起头;精神大振。
“您总算开口了,”库蒂奥尔又变得温和起来。“说下去,克雷芒蒂娜,这样您就会轻松了……”
他那重新变得和气的声音鼓舞了克雷芒蒂娜·勒杜。她鼓起勇气。
“我想起一件事,”她说,“不知道您是否感兴趣。我不认识,也从没见过图森先生那间房间的正式承租人。可房租收据上写的是他的名字,就是刚才画框里掉下来的那张纸上的名字。”
“您看,您还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嘛,嗯?”库蒂奥尔冷笑一声,顿时喜形于色。
12
当干寒而强劲的西北风掠过挤满里昂车站的一排排运货车时,我心里只惦记着玛丽丝。要是警察的妻子能随丈夫一起出差,那该多好啊!玛丽丝为安全局尽了全力,完全有资格得到酬劳。可是,那都是些非正式的任务。她是警察的妻子,而不是女警察……
地中海已落在远方了。铁路的另一头就是马赛。我终于摆脱了大海彼岸那辆超载的破长途汽车。这车把我从普罗普里亚诺带到了阿雅克肖。那一路颠簸和自杀性的急转弯,直到现在还使人心有余悸。
车门打开了。潮水般的旅客把我推向出口处。何必为了早出去几分钟而你推我挤呢?我只好和他们一样,像挥动扫雪器一样甩着箱子来到地铁入口,手持月票进了站。
经历了列车上的嘈杂后,我觉得复活节星期天的地铁站特别宁静。从星形广场回家?不,为了乘到勃朗什站和勒比克路我那三居室“宫殿”,我决定坐开往樊塞纳堡方向的车,在民族广场换车。这样路线短一些。我刚走下台阶,入口门就关上了,真走运。
玛丽丝不知道我今天回家。我想给她一个惊喜。在经历了四天苦差使后,我仿佛已经把她抱在怀里了。这趟科西嘉之行仅仅是为了参加几小时的瞻礼!哪怕多少有点收获的话,也算不虚此行啊!在普罗普里亚诺的旅馆房间里,我把偷来的文件读了又读。一点也看不懂。但愿副总理兼内务部长他能看懂。
胖子曾明确告诫我:
“千万别从科西嘉挂电话!”
我答应了,并遵守了诺言。可是,“阿雅克肖”号的活动舷梯刚把我送到马赛港的人群中,我就冲进了科尔贝街上的邮政总局。只有国内长话的营业窗口还开着。因为没有顾客,女职员正在打毛线,一针下,两针上。拉加尔德圣母院的金顶反射着粲粲的阳光,耀得我睁不开眼睛。勒比克街的电话铃空响着没人接。玛丽丝不在家。我又挂到岳母家:她一到节日就把女儿叫回家去。复活节的星期天对她来说是个多好的机会啊!
在科尔贝邮局里,打毛线的女职员用奇怪的神情看着我。为了摆脱老往一个地方打电话而没人答理的窘境,我给部里挂了电话。我很清楚,胖子办公室里是不会有人接的。我完全可以想象出空荡荡的办公室的情景:出清了所有文件的写字台,永远是空荡荡的书橱,还有那永远呆在窗角落的蟒蛇标本。那是老板的奇特吉祥物。在这个蠢动物的粉红色舌头上,已积了一层厚厚的巴黎尘埃。
“喂?”
他在那儿!星期天对他根本就不存在。他是个名副其实的船长,全不顾家庭生活。圣诞节、复活节、圣灵降临节及其他节日,他都无所谓。船长不能离开船么。
“喂……”
“头,我是博尼什。我是在马赛给你打电话。”
我压低了声音,朝窗口望了一眼:女职员还在干她的毛线”活。
“什么事?”
“我拿到了文件……可是马耳他人……”
“我知道,博尼什。库蒂奥尔也盯上了他。他已经回到巴黎了!”
“啊?!”
“是啊,啊什么!人家可并不是去旅游的!”
我那握着听筒的手颤抖起来。混账维歇纳1混账库蒂奥尔!这家伙捉弄我:他佯称要去奥尔梅托过夜,把我稳在普罗普里亚诺。其实,他驶回了阿雅克肖,还掉汽车,就乘头班飞机回巴黎了。
我的脸色很难看。这家伙有资本嘲笑我们安全局警察!他们有钱。胖子借口法国国营铁路公司送了我们免费乘车证,命令我们充分利用。而坐飞机则不予考虑。但是巴黎警察局却没有这种限制。其实,他们原则上无权去外省出差。
“喂,博尼什,”维歇纳恢复了谴责的语调,“我这儿正好有一份库蒂奥尔的报告。马耳他人在樊塞纳森林干掉了二等流氓图森·费鲁齐。你那位巴黎警察局的老兄认为,他与‘科西嘉’酒吧老板约瑟夫·马里亚尼有关系。这可是你管的地盘。眼下的情况就是这样。我说,至少你不打算复活节的星期一还放假吧?”
他挂断了电话。我垂头丧气地在马赛老港码头上走着,驱散由殷勤的退休老头们喂食的鸽群。在博物馆街,我找到了一块招牌:“安托瓦纳之家”。这地方很清静。我找了个偏僻角落坐下,自在地舒了一口气。我要了一块那不勒斯馅饼和半瓶玫瑰红葡萄酒后,便端详起墙上贴在莉娜·勒诺像①边上的蒂诺·罗西像片。好一会,我怀念起刚当上小酒馆歌手时的往事。在吞咽简单的晚餐时,我对自己说,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矮子库蒂奥尔和他的烟头别想占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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