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伍月心说。她的手机最近不知是怎么了,明明自己没有设置闹钟,为什么每天都会自己响?而且不止响一次,一天两次,有时三次,雷打不动。她就纳闷了,是不是这破手机质量不行,没事儿就自己抽风?
伍月用一下午的时间将屋里挨个清理了一遍,扫出的土都可以拉进窑子里烧砖了。擦玻璃是她最不愿干的活儿。但窗户上蒙着一层灰,光线比地下室强不哪儿去。她用浸湿的抹布擦拭着玻璃上的尘土,玻璃恢复了透明,屋外的景色显露在了眼前。伍月刚来的时候没注意木屋旁边还有一座小房子,就在不远,如果放里亮着灯的话还可以看到里面的陈设。天近黄昏,窗户里黑洞洞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伍月透过水渍朦胧的玻璃望了望,看到房前挂着的晴天娃娃还是新的,说明旁边的房子并非久无人居住。她趴在窗台上一边端详着,一边想象着房子里住的会是什么样的人。看山的老爷爷?驼背的老奶奶?从挂着的晴天娃娃看来更有可能是后者。劳累一天的她也懒得当即去证实了,反正明天一早把自己最爱的风铃挂到屋檐下,对方自然就会知道来了新邻居。
晚上风很大,伍月关紧门窗在屋里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家具上的灰尘都已经擦试过了,但仍显得很陈旧。不过她喜欢旧的东西。找了口简易的柜子把带来的收藏品整理摆放进去,这时手机又响了。她习惯将手机调到震动,因为恐怖电影里经常这样,她喜欢跟着电影里学,很有恐怖气氛。
伍月拿起电话看了看,不出所料。于是她叹了口气,将震动关掉然后随手放到一边。
麻生以前几乎每天都会给伍月打电话,尽侃一些她根本就不感兴趣的东西。后来伍月告诉他不要再这么频繁地打扰自己了,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麻生听话地沉默了一段日子,可还是会偶尔地打来,找机会跟伍月唠叨。伍月一看到他的来电就没耐心,直接关掉。
早跟他说过自己最不喜欢打电话,不会发短信吗。
果然不出一会儿,短信来了。
伍月无精打采地掀开手机。
“忙什么呢?这边又下雨了,潮得人都快要发霉。最近案子弄得我头都大了,胡茬长出来都懒得刮。便当吃得我看见饭盒就想吐。你的工作怎样了?不行就再换别的吧。”
又是老一套的四步曲,问忙什么;谈论天气;唠叨自己身边的琐事;询问伍月的近况。
伍月真巴望着有天他能整出点儿稍微新鲜的东西,于是叹了口气,转身坐在地上回短信:“福利院的工作我已经辞掉了。一有老人过世他们就等不及要把人家的东西扔掉。我想找份有人性一点的工作。当然我先给自己找了个安静的地儿住,而且不会有人来催房租。”
回完短信,伍月把手机随手一撂,接着整理东西。
麻生是一家保险公司的理赔调查员,却整天把自己当侦探使唤,所以二十几岁就已呈现出了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沧桑。当年纪相仿的大小伙子们挺着腰板,穿着T恤、牛仔裤和运动鞋来去如风的时候,他的一身过于成熟老气的衣服和一双不怎么干净的皮鞋,把他本来就不高大的身材显得更佝偻了。
最让伍月受不了的是他的口若悬河。以前每当自己工作一天累了,回到出租屋想一个人静一静,躺下来听会儿音乐看会儿书,他就会不厌其烦地打来电话,絮絮叨叨地侃一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包括就工作和案子的事情跟伍月发牢骚,来来回回就那些话题,听得伍月耳朵都要生茧了。
伍月尝试着告诉他自己还是比较喜欢文字交流。麻生就说发短信多费劲啊,手指按键的功夫打个电话张张嘴就全说出来了。
OK,你喜欢打电话是吧?我就不接,看你会不会给我发短信。
伍月早已厌倦了他的那一套,尽管他可能是唯一真正喜欢过自己的男孩子。
老房子里的电线由于年久失修恐怕已经坏掉了,幸好伍月在抽屉里找到了几根已经发乌的旧蜡烛。她点了一支放在桌子上,借着昏暗的火光贴东西。
和喜欢能发出声音的东西一样,往墙上贴东西也是她的嗜好之一。照片、纸条,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插图,甚至随手揭下来的商标。心理学上说这是一种对抗空虚的习惯性本能,用各种声音来填充寂静的空间,用各种东西来填补空白的墙面。伍月当然没去看过心理医生。但她偶尔在书上看到过这种说法。她曾建议麻生用心理学的方法分析案子。可麻生不信那套。他惯用的方法就是把资料卷宗摆得满桌甚至满地都是,然后把自己的头发挠得像狗窝。
这时手机响了,又是只响了一下。“该死的闹钟!”伍月心想,“这手机抽风越来越厉害了,真该趁早换一个!”
躺在床上,伍月看着墙上自己的杰作,静静地陷入沉思。忽然她又想到了自己对面的那座房子,便爬起来,跪在床上胳膊撑着窗台向外张望。邻居家里已经亮起了灯光,但光线昏暗,看不清里面的样子。伍月撑着下巴遐想。这就是自己的新生活。由于先天缺陷她没能踏入大学的校门,于是十八岁便四处打工,过起了居无定所的生活。父亲以前是国营书店的老员工,后来由于互联网发达了,越来越少的人买书看,这份工作也就没有了。他打过好几份零工,辛辛苦苦却挣不到钱。“科学进步了,劳动力越来越不值钱了……”他总是这样唠叨。“或许你该像对面的老人一样,到世外桃源来过与世无争的日子。”伍月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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