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去哪里,阁下?——毛罗·依阁下!”随行的士兵叫住了突然改变行程的卢多维柯。这些黑人卫兵一身豪华的盔甲,佩着刀,格外强悍。
“稍微绕点道的时间还是有的吧?”卢多维柯答毕,微微一笑,“我去见见那个男的,你们在古殿的卫戍处等着吧!”在砖石结构的大楼入口处,卢多维柯停下脚步,吩咐卫兵。了解卢多维柯脾性的卫兵们,不敢流露出半句怨言,都乖乖地听从——只要说声那个男的,他们就都知道卢多维柯目标中的人物是谁了。
所谓古殿,是大致呈圆形的米兰城中靠中心一带的统称,由一系列豪华的建筑组成,包括正面的修道院,以及建有精美钟楼的圣歌达多大教堂。这里曾经是米兰公爵的私邸,如今供那些出入米兰宫廷的艺术家和学者们使用。
倦于忙乱不堪的国务时,卢多维柯常常会离开宫城。去探访古殿。卢多维柯不是纯粹的贵族出身,对他来说,被喋喋不休的官吏们所包围的宫廷,远非称心之处,而同那些注重实际、富于进取心的艺术家们交谈,则要舒心得多。
卢多维柯把佩剑交给卫兵,独自往男子的画室走去,完全是信步而行。他有种预感,那个外乡人,可能会为他提供一两个排忧解闷的主意吧!卢多维柯本来就是雇用他来掌管宫廷的庆典和文娱活动的,因此更容易往这方面想。那个外乡人以前就曾经设计过机械玩偶,以及动物肠子制作的气球,等等,令大家惊讶不已。可是,你要说他是个纯粹的宫廷技师,又不尽然。他本来是作为乐师,由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派来的音乐使节,事实上,他不仅竖琴弹得娴熟精湛,还设计出了各种各样的乐器。
而另一方面,这男子还是一名得到行会批准,能够独立拥有画室的画家。不仅如此,他更是个旷世的军事专家,是建筑家,还自称是雕刻家。与此同时,他又是一个反复无常、难以把握的人,连自己这个宰相,他似乎也没放在眼里。可是,坦白地说,卢多维柯被这个大胆的男子吸引住了,像这样动辄就跑到他那里,可能也是下意识地期望能够分清,他到底是个自高自大的蠢材,还是个真正的创造型天才吧!或者——尽管卢多维柯不太愿意承认——只单单是因为两人合得来?卢多维柯有时候会发自内心地为这些事烦恼不已。
莱奥纳多·德·塞尔·皮耶罗·达·芬奇——这就是困扰卢多维柯的那位男子的姓名。
他的画室位于距离教堂钟楼稍远的一幢带里院的建筑里,原本是作为宫殿一部分建造的,是一处天井高高的石建房屋。因为要创作金属工艺品、雕刻,等等,所以房间格外宽敞,里面只零散摆放着一些尚在创作的素描和未完成的塑像,冷冷清清的,弟子们也不见踪影。虽然时间也确实不早,已过晚钟时分,可屋里的情形实在让人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人在这里工作。连门也没上锁,可能是因为一开始就没当回事吧,知道没什么好偷的。不过,银笔勾出的零碎素描却十分精彩,显示出画室主人超凡脱俗的绘画才能。
卢多维柯穿过随意敞着的大门,走进画室深处。斑驳的楼梯漆面已经褪色,顺着楼梯上去,里端露出朦胧的光线,溶解颜料的亚麻籽油的香气也顺着风儿飘了过来。
“你在的?莱奥纳多!”卢多维柯一边喊着,一边拧开了带锈的门把手。映入他眼帘的,是杂乱的屋内光景,还有一扇窗户朝西大敞着。
窗边有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胳膊支在旧旧的椅背上,头微微倾着,凝视着支在画架上的画作,他的身影在背后微暗的天空映衬下,就像是一幅描绘异教神话的风景画。真是一个美男子。
“呵呵,你来得正好,毛罗·依!”艺术品般精致的男子微笑着,与望出了神的卢多维柯打招呼。他的笑容看似恬淡,却说不出的和蔼可亲,让人难以捉摸。对卢多维柯突如其来的造访,他也似乎并未感到不快。这倒是少见——卢多维柯一边想着,一边坐上了旁边的空椅子。
“来得正好,是什么意思?”
听他这么一问,莱奥纳多微微一笑,指着画架那边说:“我是想找人间问对这幅画的感想,毛罗·依。你觉得怎么样?”
“把看画的感受照实说出来就行了,是吧!”卢多维柯的目光随之转向墙边的画架,不觉皱起了眉头。画架上,支着一块比成人肩幅稍宽的长方形的画板,可是,画的内容却无法看到,因为整个画板被一块白罩布盖住了。那是块带着横竖折印的布,看上去干干净净的,可能是为了保护画面吧。
“这块布掀掉不要紧吧?”为保险起见,卢多维柯确认之后才站起身。莱奥纳多脸上泛着淡淡的笑容,只轻轻点了点头。
要问人家观画的感想,却把关键的画儿给盖住,真是不像话——卢多维柯带着些许不满走到画架旁边,这才发现有点不对劲。罩布确实摆在那里,一块织着整齐的深藏青色条纹的白绸布,左右两边打着结,固定在画板上,把整个画板包裹住了。卢多维柯伸出手去,却摸不到那个结。那块布原来只是画在画板上的一幅画而已。
“你骗我……莱奥纳多?!”卢多维柯吃惊地嘟嚷道,他用手指摩挲了好几次画面,似乎想确认一番。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三云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