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以极快的速度自街角转来,一边的两个轮胎几乎离地而起。车上一名士兵看见苟德,指着他的方向大吼大叫,语气听来极不友善。苟德仔细瞄准,一枪将那士兵击落吉普车。吉普车紧急煞车,车身打侧,挡在道路中央。苟德再度开枪,在驾驶来得及离开座位前将其击毙。另外两名士兵跳出车外,矮身躲在吉普车后,随即拔出手枪。苟德离开街道,隐身于路旁的一扇门前的门廊后方。情况不算太糟,对方只剩下两个人。他有办法解决他们,然后再去和其他人会合。
接着另外一辆吉普车自街角出现,其后还有许多步兵奔跑而来。一定是受困的士兵用无线电找来的援军。苟德探头一算,一共有十四名士兵。对方随即开火,将他轰回掩体之后。情况不妙,但是他曾经面临过更艰困的处境。他迅速检查口袋中的弹药。一颗手榴弹,一颗不曾测试过的烟幕弹,以及仅存的几颗子弹。走到这个地步已经消耗掉他大部分的弹药了。更多的子弹击中他的藏身处,有几颗甚至击中他的护甲。子弹的威力不足以射穿护甲,但是撞击的力道依然令他感到疼痛。明天他全身上下都会布满瘀青。
一辆吉普车缓缓前进,为跟在后面的士兵提供掩护。苟德迅速离开掩体,开枪打爆一颗轮胎。他不能让他们越过自己。他的人需要时间逃命。子弹狂击而来,周遭的墙壁喷出无数碎片。他随时都能射穿门锁,躲入屋内,但是除非走投无路,不然他不打算这样做。情况不妙,但是他还撑得住。他脸上露出难看的笑容。奇怪的是,此刻的他感觉到多年不曾感受到的青春与活力。为了保护无辜而只身与强敌对抗,英雄就是要这样干才对。
他出手开了两枪,然后又躲回掩体后面。在听见外面传来士兵的咒骂以及寻求掩护的声音之后,他开心地哈哈大笑。他打算再和他们多玩一会儿,为其他人争取足够的时间,然后展开九死一生的逃命计划。他觉得自己变年轻了。他是神秘复仇者,行动派硬汉,他要让这些家伙知道这些头衔所代表的意义。
他始终没有发现对面二楼窗户后方的那名狙击手;没有看见对方透过瞄准镜瞄准;没有看见对方扣下扳机。子弹正中苟德的左眼,令他的脑袋撞上后方的房门。莱斯特·苟德仿佛没有骨头一般瘫倒在地,在门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跟脑浆。
士兵们一人在他尸体上踢了一脚,然后往逃掉的众人追去。
※※※※
两名圣战军军官四下打量着米兰医生的书房,脸上露出同样鄙夷的神情。他们的目光中充满着厌恶和叛徒打交道的感觉,显然这不是他们自愿接受的任务。他们是奉命来找米兰医生的,这并不表示他们必须喜欢这个命令。米兰的态度十分热诚,拉出椅子和白兰地招呼军官,但是他们通通回绝了。
上校军官约莫五十五岁,脸部线条分明,剪了一个超短的平头,眉头深锁,嘴唇紧闭。米兰很清楚这种人:喜欢洗冷水澡,爱做健康的运动,对于自己从来不曾在人前失控而骄傲异常,并且会在没人看到的时候偷喝牛奶,以减缓溃疡的症状。这种人都离心脏病发不远了。他的副官十分年轻,毫无特殊之处,一心只想在长官面前求表现。二十出头,军服笔挺,强烈缺乏幽默感。他们同时以一种抓到米兰在教会的慈善箱里偷钱的表情看着他。
「我们没有什么时间,医生。」上校直截了当地说。「我就开门见山了。你提供的讯息十分有用,但是我们需要更多关于影子瀑布防御机制的细节。我们面临了越来越多的反抗势力,而且这座城市……跟我们想象中不太一样。」
「影子瀑布很少会符合外人想象。」米兰冷冷地说。「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可以说是独一无二。在这里,你可以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不一定是你想要的东西,而是需要的东西。你可以找到公理、救赎、失去联络的朋友、第二次机会、童年失去的玩具,或是向曾经亏待你的人讨回公道。你可以在这里找到一切,所有的一切。但是你必须小心。因为你很可能不清楚自己究竟需要什么。」
「在这座天杀的小镇里想要听个直接的答案有那么难吗?」上校说道。「当我询问简单的问题时,就只想听到简单的答案,而不是一串又臭又长的嬉皮神秘论调。我以为你会好一点,医生。你应该是个崇尚科学的男人。现在,谈谈影子瀑布的防御机制吧。继续推进的话,我们可能会遭遇什么样的抵抗?这座城镇究竟有多大?是谁正负责防御跟反击行动?」
「三个简单的问题,三个简单的答案。第一个问题:你们必须防范任何形式的抵抗。第二个问题:需要多大就有多大。第三个问题:除了时间偶尔会管管之外,没有人在管理影子瀑布。」
「你知道,我可以逼你说点听得懂的话。」副官道。
米兰微笑:「我很怀疑。」
医生的声音与目光之中流露出某种气息,将副官吓得不敢吭声。他转向上校,想要寻求支持与慰藉,但是上校同样说不出话来。米兰靠回火炉旁边的椅背,静静地看着两名圣战军。他们本来以为维持站姿,居高临下可以提供一点心理上的优势,但是显然没有半点用处,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一点。如今书房中的景象已经不是军事审问,反而变成了两个顽童被叫到校长室罚站。米兰不去理会副官,将目光专注在上校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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