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对她好坏……」
「她了解的。」她父亲说道。「不管她身在何处,我肯定她了解的。」
波丽对着哈特微笑。「谢谢你,詹姆士。谢谢你所做的……一切。我从来不敢想象……我不知道你拥有这种力量。」
「我也不知道。」哈特道。「看来我对自己的一切所知甚少。我得要想想办法改变这个情况才行。」
第七章 风雨欲来
苏珊·都伯伊丝在一阵音乐声中缓缓醒来,接着又闭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好一阵子。每天早上九点,闹钟收音机都会自动开机。她把收音机摆在触手不可及的地方,这样才能逼自己起床去按掉。她闭着双眼躺在床上,任由轻柔的音乐洗涤自己。对她而言,起床总是一道非常缓慢的程序,反正她根本也没有必要急急忙忙地赶去任何地方。
她的床靠着墙,方便她随时伸手就能感受到墙壁的坚硬及存在感。墙壁为她带来慰藉,带来实际存在、恒久不变的感觉。自从她在家中地板上发现鲁卡斯的尸体后,她就常常出现需要知道家中依然是个安全处所的需求。那具意外的尸体始终在她脑中挥之不去,而她的小屋子再也不能提供从前那种安全感了。她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关灯睡觉。白天她可以藉由找事做、找人聊天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是一到晚上,她就像小孩一般懦弱无助。她像是块木板般全身僵硬地躺在床上,拉长耳朵倾听任何不寻常的声响,直到双眼适应黑暗为止;接着她会盯着四周黑暗的阴影,直到倦极而眠。房门上闩上锁,窗户也紧紧关闭。要等她恢复安全感,只怕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苏珊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听着早晨的声音,想透过声音拼凑周遭的景象。她听见收音机流泻出电台音乐,也听见自己伸展身体将床板压得咯咯作响。这张床已经用二十几年了,从各方面而言,她已经十分习惯这张床。床垫该软的地方软,该硬的地方硬。中央部分在岁月的侵扰下形成一条非常合适她个人体形的凹陷,让她可以舒舒服服从头到脚躺在里面。整座木屋都发出细微的声响,因为木材正在夜晚的寒冷跟早晨的温暖之间慢慢调适。她听见屋外传来拖船横越谭恩河时所发出的嘎嘎声响,一个代表了有许多地方可去、许多事情可做的愉快声音。苏珊叹了口气,坐起身来,睁开双眼。
她双手抱膝,下巴顶着膝盖,打量屋内的景象。这间没有隔间的小屋看起来凌乱无比,不过话说回来,这里从来没有整齐过。她喜欢凌乱的感觉。衣物随处乱丢,三张椅子全都埋在过期杂志与报纸底下。昨天晚餐、宵夜的快餐餐盒依然躺在原位。想到这个,让她联想起早餐,不过此刻她还没有完全苏醒。在身体还没有完全听从脑袋的指令之前,准备早餐是件过于复杂的工作……还是说是脑袋还没有开始听从身体的指令之前?苏珊耸了耸肩。早上的她总是这么乱七八糟。就是这种漫不经心的生活态度惹恼了她的前任爱人,一个没名气的重金属合唱团里的高瘦吉他手。和他在一起很快乐,而且他的性爱技巧几乎就和他宣称的一样高竿,但是他每天早上都喜欢以超级正面的态度跳下床铺,准备好要面对全新的一天,全新的挑战。当然,她三十五岁了,而他才二十岁,每天早上他都让她想起两人的年龄差距。这也是他们分手时,她没有感到伤心欲绝的原因之一。
她推开被子,双脚垂在床旁摆动,静静地坐在床沿,慢慢思考。她觉得自己应该要赶快起床,但是却想不出为什么。没关系,待会儿总会想起来的。她在肚子旁边搔了一搔,因为这样搔很舒服。除非天气很冷,非穿睡衣不可,不然苏珊都会裸睡。苏珊非常讨厌穿衣服睡觉,因为衣服老是在睡梦中绉成一团,等她醒来的时候早就变得和精神病院的束缚衣一样。
她自床上站起,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就在没有完全苏醒的情况下去找衣服穿。到外面的厕所上完一号后,她就完全醒了。她回到屋中,打个呵欠,站在小屋中央。她隐约想起今天将会发生某件重要的事情,但是怎么样就是想不起。她没有多想,因为她常常会有这种感觉。她慢慢吞吞地晃到梳妆台上的大镜子前。镜子上贴了许多张老旧的相片,还有一条用口红写下来的讯息。
有朋友要来。
苏珊茫然地看着镜子,镜中的倒影随即露出怀疑的眼光。她是一个身材硕长的金发女子,由于舍不得丢掉任何衣物的关系,她的穿着打扮总是五花八门。苏珊对时尚的感觉就像对宗教的看法!每个人都有相不相信的自由,只要不要来烦她就好了。她唯一的信仰就是要有充足的睡眠。苏珊对衣物十分迷恋,就算再怎么破旧也舍不得丢弃。这件短袖会带来好运;那条围巾是她跟葛伦特第一次约会时围的;那些鞋子太漂亮了,绝不能丢……以及许许多多类似的理由。
镜子里的她拥有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与分明的五官。没有化妆的时候,她看起来就像她妈一样。苏珊对着镜子扮个鬼脸,然后开始以极快的动作梳妆打扮。现在还太早了,这种时间不化妆的话简直是亵渎的行为。她皱起眉头看着自己两条长长的辫子。辫子本来就没有扎得很紧,再加上睡了一个晚上,看起来实在不怎么样。她不太会绑辫子,也没耐心绑,但她还是喜欢绑辫子,因为她的外形很适合绑辫子,而且辫子也很实际。她喜欢自己也有实际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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