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的眼圈红了，也湿润了，只剩下久久的沉默。他比谁都明白这一切。当初把病危的苍图交给佛兰特教授时，除了承诺会给一些美金，佛兰特教授并不觉得这单生意有什么不同寻常，像之前所有医疗订单一样，无非就是一个病人吵着要挽救生命，这完全没有必要像尼克那样大惊小怪。所以佛兰特教授没少对尼克抱怨和生气。
但是现在，随着波茨之死，鬼蛇帮不断受创，直至昨晚再次遭袭，黑狱长耶韦夫的死状，被刊登上报纸，整个洛杉矶一下炸开了锅，没有一个人不在热烈地谈论这件事。被耶韦夫的性虐待传闻吓到过的娘儿们，更是扬眉吐气，七嘴八舌地说啊笑啊，忙得连一点拉家常的工夫都没有了。
看着满城像刚刚沐浴了一场春雨似的洛杉矶，看着市民们走在街上那像被上帝刚刚亲吻过的畅快的脸蛋，佛兰特教授终于明白过来，躺在他病床上的，这个高大健壮却紧紧闭着眼睛的亚洲男子，不就是上帝播撒在人间的战神吗!他又怎么能够同意自己向上帝的儿子讨要凡间的货币!
此时此刻的尼克，感悟出了佛兰特教授的这种心思。这也出乎尼克的意料，但令他尤为深深感激的，是唐休和三个海盗的热血与勇气，他们四个正把魔鬼一点点地踩回地狱，让人心拉得更近，渐渐温暖到彼此。
在佛兰特教授的官网上，尼克还意外看到很多照片。那是佛兰特教授与非洲难民儿童在一起的照片，他们用同样的面部表情微笑，用同样明亮的眼睛注视着每一个看到照片的人。在网站的最后一栏，密密麻麻的留言当中，尼克看到了这样一条：“教授先生，每年都会看到您为非洲儿童送去善款，和孩子们一起欢笑。我没有像您这样的能力，但在您百年之后，我可以每年到您的墓前献上一束鲜花，衷心地祷告：您是一个受尊敬的人——您的灵魂，上帝见证!”
大眼蛇霍托斯把刊登了鬼蛇帮遭袭的报纸撕得粉碎，像摔鸡蛋一样，气汹汹地扔在一个吓得有些发抖的马仔脸上，怒不可遏地骂：“这可真是妙极了，全城的滑稽剧演员都要失业了，咱们抢了人家的饭碗!废物，一群废物。七十多个人手，七十多条枪，却被四个人打得连渣儿都没剩下。平时的威风哪去了?养你们还不如养一百条狗。”
鲍迪坐在沙发上，雪茄喷出的烟雾，缭绕在他那张沉闷阴郁的脸上。霍托斯的叫骂，似的打断了他的思绪，却又像提醒了他什么。
“不是还有一个马仔活下来了吗?叫什么来着?”
旁边吓得两腿打颤的马仔，立刻回答说：“乔尔，是铁龙帮的马仔。”
鲍迪吐了一口烟雾，生冷地命令说：“把这个人找来。我们这次行动失败，显然是有人泄密。否则，也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哦，已经死了。铁龙帮刚刚打来电话，说他们的乔尔被对手追杀掉了。”一旁的马仔更是胆怯地补充道。
“什么!死了?”鲍迪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吃惊地瞪着霍托斯。
“妈的，咱们一下损失了四十多个兄弟，不仅都是善于打架的精锐，就连老五也死了!铁龙帮这群狗崽子，却只损失了二十几个门徒，可真是沾了大便宜。”霍托斯又气又恨地骂着，大厅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岂止是沾了便宜，杂种们都要骑到咱们脖子上来撒尿了。”前额甩着一绺白毛的强森，面容阴冷地走了进来，把好几包白粉扔在了茶几上。
第一百四十七章：龙潭蛇沼起争风
鲍迪与霍托斯不解地望着面前的白粉，又看看强森，已然预感到了不妙。
强森接着说：“铁龙帮的混蛋，竟然把白粉卖到了我们的地盘上，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被我抓到的那几个铁龙帮的马仔，不仅没一点害怕，简直要把口水吐在我脸上了。”
“用刀捅死他们!往出血的地方，往他们心窝上捅。”霍托斯愤恨已极地喝道。
强森冷嘲一声：“哼!捅死他们?我恨不能像砍劈柴那样，把他们从两腿中间劈成两半，然后挂到唐人街去示众。”强森沉重地望了鲍迪和霍托斯一眼，“可是风向变了!鬼蛇帮已经有七十多个兄弟，把身上的鬼蛇刺青，文上了爪子和犄角。——他们叛变了，就在今天早上，站到铁龙帮的阵营里去了。”
“把他们抓回来，塞进绞肉机!强森，你最够狠了，他们全家老小统统抓来，塞进绞肉机!”霍托斯瞪大了他那双几乎已经像拳头大的眼睛，暴跳如雷地抄起酒瓶，猛摔在地上。
“够了!”鲍迪大呵一声，身体却像失重的秤砣，一下陷进了沙发里。他两眼呆滞，面色苍白，嘴里喃喃自语：“墨龙啊墨龙，你当初这一刀，原来不是扎在自己的腿上，而是刺在了我鬼蛇帮的七寸心窍。”
“肯定是这个混蛋出卖了我们!这个魔鬼，他可真会低三下四地演戏。现在好了，人家要拿烧红的铁棍来烫咱们了。”霍托斯咬着牙，凶光毕露的蓝眼睛充满了憎恨。
强森斜歪起眼睛，不免气恼地对霍托斯说：“这还用你说吗!他们现在把咱们的皮都割开了，难道还要怀疑流出来的血是不是自己的吗?”他转而又面向鲍迪，“我听铁龙帮的一个马仔叫嚣说，在整个唐人街，没有他们想找却找不到的人，就是一只钻进墙缝里的蜘蛛，他们都能够给抠出来。这群死对头，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鬼精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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