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明等车开出去好远,他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家门外边的甬道上,若有所思地望着小区北边紧邻着的晚屏山公园……
赫战勋是桥北分局三科治安民警,50岁左右年纪,身材微胖,头部有些谢顶。工作之余,他每晚去私人开的歌舞厅帮人家看着场子,挣些外快。1984年秋天的那个雨夜,大约10点多钟,他从舞厅出来,骑上自行车行至晚屏山公园侧门旁边的那条小道时,冷不防被人用砖头从背后劈头砸昏在地,腰间的五四手枪被抢……
防暴队接报后迅速赶到现场,不到20分钟,现场涌满了上百号警察。大家伙在雨地里站着谁也不敢发话,全等着领导来拍板。
那个现场谁来了谁进去看看,丛明曾经专门去沈阳听过刑警学院的教授讲过现场保护的课,那个教授的话一直深烙在他的心里:“许多案件现场条件本来挺好的,可是都破坏在咱们警察自己手里了!”
他嚷嚷着:“技术员没到,你们先别进现场!”没有人听他那一套。
局长魏成冒雨来了,一群人就把他让进了公园门口的一间平房,权当做现场临时指挥部。然后分局市局的头头脑脑就全部蜂拥着跟进去。
里边不知在说什么,丛明看看表,40分钟耗过去了,指挥部还没动静。丛明有些着急,他环顾一下四周,发现锅炉房背身处有个豁口,他忽然记起小时候到后面的那座假山里玩时,发现假山下面有一个防空洞,那个防空洞是文化大革命期间搞军事演习备战用的。他分析,那犯罪分子不可能把枪带在身上,他肯定就近先藏到一个不易被发现的地方。就近,后面的这假山和那个防空洞是再好不过的场所了。
他忍无可忍就闯进了那个临时指挥部,他说:“外面站着一大帮警察,是不是该分分工先干着,要不,我带着几个人从豁口那儿进去,搜搜山,再耽误下去,战机可就贻误了!”
“你没看领导们正研究呢吗,先在外面等着!”谷武夫很不耐烦地冲他摆摆手。
丛明很尬尴地从屋里退出来,他刚一出门只听屋里有人问:“这是谁呀!他有啥资格进来瞎嚷嚷!”
有人回答:“防暴队的射击教练,这小子神经兮兮的,闹‘二王’那阵儿,他半夜三更拎个枪要抓‘二王’去!”
“听说他媳妇跟他结婚半年就闹着离婚,还听说,他媳妇跟他离婚的理由说他那方面不行!”
“这样的人,咋能让他在防暴队当教练呢!”
丛明觉得屋里是一群庸人,他懒得搭理他们。
第二天赫战勋醒来后回忆说:那人砸完他就顺着豁口处跑了……
无论怎样说,这一点证实了丛明当时的推测和判断。
撤回防暴队后,大家坐聚到他的小屋里,议论着赫战勋的案子,因为那是他们自防暴队组建以来上的第一起案子,大家心里都积郁着一肚子的怨气。
“你说,这发了案子,领导比破案的民警上的还多,谁也不主事儿,生生把案子耽误了!”
秦一真牢骚满腹,他被雨浇得有些感冒。
夏小琦说:“人海战术,这种传统的破案方式实在该改改,谁都插手,谁都不负责任!”
陈默说:“反应能力也跟不上,即使反应能力跟上了,碰上那么一群废物领导,智能水平忒差了!”
“哎,你说这大雨天,不赶快搜山,封锁跟上,让咱们在现场找什么带血的血砖头儿,夜里那雨水泥汤子和血,你们说谁能分得清,嗯!?”鲁卫东气哼哼的,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
丛明一言不发,他心里窝火窝大了,等大伙散了,他盘腿坐床上,身子靠着墙,闭着眼对同屋的鲁卫东和陈默说:“咱们一定要多读点书,下次古城再发生暴力案件,一定要破在我手里!”
2
叶千山、大老郭和陈默来到市局一处,一打听当年经营“独眼龙”和“二老蚧”他们那个反革命流氓团伙案子的秦玉老头已经退休了。
他们按照一处处长给的地址驱车来到秦玉家。老头住在裕东小区一层的一个两居室,他们进屋的时候,秦玉老头正坐在书房里听京剧《沙家浜》选段。
“您记得‘独眼龙’那个案子吗?”叶千山坐在老人的对面,老人脸上布着星星点点的老人斑,而目光鱼儿一般自如地一下子就扎进很久远的记忆的河流里……
“‘独眼龙’那个案子一直是我经营的,他老婆早年病死了,留下三个女儿,猫娃、宝娃、仔娃。三个女儿,一个17岁、一个15岁、一个14岁。‘独眼龙’是死心踏地的反革命,为了发展他的反革命组织,壮大反革命队伍,他就让她的三个女儿一块拉小青年下水!”
阳光穿过窗玻璃射进来,浮尘在光线里无处可藏地飘动着,老人的目光就盯在浮尘上。
“您能给我们谈谈齐可吗?”
“齐可?”老人的目光从一片浮尘中收回来看着桌子上的一盆文竹。
“齐可其实是一个苦命的孩子,他的父亲原是一位高级工程师。文化大革命中被当作臭老九揪斗出来,下放到山区里开山放炮,他的母亲原是文工团的一名独唱演员,军代表强迫她揭发丈夫罪行,被逼无奈,她就把丈夫的一个笔记本交给了军代表,军代表不知从本子里发现了她的丈夫的什么言论,反正由臭老九升格为现行反革命,就在军代表派出人员准备把她丈夫押解回来时,她的丈夫在放炮时,被山石砸死,而那个夜晚,军代表又逼迫她和他睡觉,她死活不从,军代表一个耳光把她扇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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