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琦不喜欢这个泥腿子出身的刑侦处长,谷武夫是古城第一代侦查员,就是因为资历老加之和老局长魏成是老乡,在刑侦处一直是一人说了算,每次发新案子他就翻历史上的旧案子,无论那旧案子是破了还是未破,他都津津乐道,似乎告诉未曾经历过的人: 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可是这种炫耀一眼就能让人看穿,当然看穿的还有一个人的浅薄和没文化。
“有些情况可以等宋长忠醒来后再作了解,现在当务之急要看看那把枪是不是被抢走了,李所长,管枪柜的杨华什么时间能到?”师永正打断了谷武夫的“话说历史”。他的心绪有些不悦,这一起和前两起有所不同的是,虽说是十三大已经胜利闭幕,可总归是在这闭幕的最后一天发生的,还应称会议期间的案子,那枪真要在北京打响了,不是你谷武夫换地方那是古城公安局长魏成换地方的问题,选择在闭幕时间,是全城警察很放松的时候,不知这是偶然呢还是蓄谋?
“杨华媳妇说他下班搭车回老家看他父亲去了,他父亲肺癌晚期,我已派人去他老家截他去了!”李宽所长一脸苦楚。
“你们桥北不是通知收枪了吗?”叶千山忽然抬头问李宽。
“好像说明天才收枪,具体情况是内勤方丽接的电话,何力你去叫一下方丽!”
何力出门就大着嗓门喊方丽,方丽听见喊,细高跟发着“笃笃”的声音小跑着过来了。方丽说分局办公室通知是十三大一闭幕第二天就把枪收回枪柜,她也这么通知管枪柜的杨华,杨华怎么跟大家说的她就不知道了。
其实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默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枪已经被抢走,但所有人又都心怀了那么一丁点儿希望,希望那把枪出现意想不到的奇迹,比如宋长忠恰巧忘到家里了,或是就锁在自己的卷柜里,而派去到宋长忠家搜寻的几个民警已带回令人失望的消息,那么大家只好把最后微渺的希望寄托在管枪柜的杨华身上。
谷武夫声音略带嘶哑地说:“从目前情况分析,报复袭警和流窜犯作案的可能性都存在,桥北分局布置警力连夜摸排被我们打击处理过的人员情况,各分局抽出一部分警力配合市局刑侦处对车站、旅馆以及主要路口的过往人员和车辆进行盘查。出现新情况随时汇报……”谷武夫刚说到这儿,门“哐”地就被推开了,杨华脑袋上冒着热气,气喘喘地进来了,一屋子人眼睛明亮地望着杨华。
“老宋的枪在枪柜里!”
这个意外的消息,使屋里所有的民警都长舒了一口气,最起码减轻了每个人心里的一层负担。
方丽在通知杨华收枪的事儿时,老宋正在杨华的屋里翻看杨华个人订的《人民公安》杂志,他听说明天要收枪就说我今天就给你吧,带在身上也没用。说着就从枪套里取出来,杨华说你晚上不是还值班吗?老宋就说什么值班不值班的,没事,我就不爱带这枪,上厕所洗澡心里老惦记着,提前交给你,我省事又省心。杨华说也好,省得明天收枪时,大家伙一块扎堆子。
老宋交完枪就回家了,晚上他值班,提前半个小时回家吃饭。老宋是吃了饭回来的路上被袭击的。从老宋交枪到被袭击,仅差两个小时。
而此时,躺在工人医院急救室里的宋长忠却生死未卜。
3
宋长忠的老伴目光痴痴地坐在床上,盯着宋长忠和她早年的一张合影照片。她喃喃地说他身上只有20块钱,他有什么好抢的!
何力轻声问:“宋大妈,你再回忆一下,那天晚上,宋师傅说过啥没有?”
“那天晚上,老宋进家高高兴兴的。还拿回来一条腈纶毛毯,说是头天‘重阳节’分局给老同志发的……唉,他早就想吃一顿炒粉坨,我怎么就没给他做呢……他只喝了一碗棒子渣粥就走了……走时啥话也没留下……”
何力默默地陪她坐了一会儿,便心情压抑地走出来。
何力管着宋长忠家住的这一片。警校毕业刚分到红山道派出所时,就是宋长忠带着他下片儿,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讲宋长忠是他的师傅。宋长忠一辈子老实厚道,他想,就是袭击谁也不该袭击老宋啊。自从宋长忠被打以后,何力每天都在辖区里查头儿摸线索访情况。
宋长忠家所在的楼区前面新铺了一条水泥路面的马路,马路由西向东仍在铺着。何力有时就站在水泥路面上远远地看着施工的人群,心里茫茫然不知想些什么。那时候他就看见岳亮提着一个旅行包从施工的人群那边向他走来。
等岳亮走到跟前儿,他问:“你出差了!”岳亮的弟弟岳志告诉说他哥去广州了。
“我去广州进货了!”岳亮说的跟他弟弟说的吻合。
“宋长忠被人打了!”他看着岳亮说。
岳亮秃秃的脑门,大咧的嘴巴很生气地样子说:“谁呀,这么缺德!”然后岳亮又仔细看着何力说:“我说你脸色不大对头,宋叔是一个难得的好人。”
何力说你宋叔跟你说过什么事儿没有。
岳亮认真想了想然后使劲摇了摇头,他说哎呀,我都快被憋死了,你给我看着包,我先上个厕所。
马路和楼区之间有一个长条形的公用厕所,男女厕所背靠背,厕所两头各有一个出入口。岳亮放完水紧了紧腰带,轻装上阵一般朝何力走来。他说我刚才撒尿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不是宋叔跟我说过什么,是我跟宋叔说过什么。我出差前有天晚上回家时,曾看见一个小子站在这个厕所旁向楼区里张望。吃完饭我到小卖部买烟,还看见他在那边转悠,当时我也没理会。隔了两天,我家晚上吃饺子,我出去买醋,又看见他在公用厕所那儿呆着,我心里就犯了嘀咕,怕不是好人,我就假装上厕所靠他近点好看清他啥长相。等到我快走到他近前的时候,他就进了厕所,等我进到厕所他又从另一个门出去了,我就觉得这个小子一定有问题。过后,我碰见宋叔下班回来,我就把这事告诉了宋叔。宋叔当时说跟大伙说一声把车子锁好,可能是偷车贼,最近市里丢新自行车的案子特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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