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斯太太最好的朋友伊丽莎白·艾瑟布雷吉·傅顿士,小名”英琦”,常说任何事物都只有一个”最好的”。有天晚上,英琦说:”到每个人都能端出最好的东西的时候,说老实话,真的看起来就有点----一般了。”
以前那个老社会已经不见了。现在到处都见到的,多的是新近崛起的媒体新贵,以前那些铁路和航运大亨却越来越少。
英琦总是说现在最新的身份地位就是不再现身。
那是在一次为枪械暴力受害者所举行的鸡尾酒会之后,凯斯夫人走到外面街上。派克尔和艾芙琳由美术馆的台阶上走下来,路边像平常一样有长长的队伍,全是穿着毛衣的人在等泊车的小弟把他们的车开来。那正好在人行道上,一张公车候车长椅附近。坐在椅子上的是一个酒鬼和一个女游民,大家都尽量不去看那两个人。
也尽量屏住呼吸。
那两个人,都不年轻了,穿着像垃圾堆里捡来的衣服,每条缝线的地方都看得到一些绽开的线头,污秽的衣服都变硬了,那个女游民扱着一双没有系带子的球鞋,在一顶蓬乱的假发下看得到她打结而凌乱的头发,而那顶塑胶的假发又粗又灰,就像擦洗金属制品用的钢棉。
那个酒鬼头上戴了顶编制的棕色毛线帽,拉得很下。他正在对那个女游民毛手毛脚,一只手伸进她那条人造纤维料的松紧长裤前面,另一只手伸进她的运动衫下。而那个女游民则扭动着身子,发出呻吟,舌头在张开的嘴里打转。
那个女游民的运动衫撩了起来,露出的腹部看来既平坦又紧绷,皮肤给摩擦成粉红色。
那个酒鬼宽大的运动裤前面因为勃起而撑得有如帐篷,最前端还因为渗透的湿印而形成一块黑黑的。
好像只有派克尔和艾芙琳在看着那两个彼此爱抚的人。泊车小弟们在这里和就在这条街上过去一点的停车场之间来回跑着。那一大堆暴发户的新贵则注意地看着急速走动的秒针在他们的钻表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酒鬼把女游民的脸拉得贴在他隆起的裤子上,而她的嘴唇在那越来越大的黑印子处转来转去。
那个女游民的嘴唇,艾芙琳对派克尔说,她认得那两片嘴唇。
你听到一点声音,那种响亮的铃声让每个等车的人都把手伸进毛皮大衣口袋里去掏他们的手机。
哦,我的天啊。凯斯太太说。她告诉派克尔,那个让酒鬼毛手毛脚的女游民,那个女人很可能就是英琦。伊丽莎白·艾瑟布雷吉·傅顿·魏普士。
响亮的铃声又响了起来。
艾芙琳最后听到的消息是,英琦在办一本杂志。可能是《时尚》杂志吧。她每年有半年的时间在巴黎,决定下一季的内容,她会坐在米兰的时装会场里,录下对时装的评论,在有线电视网上播放。她站在红地毯上,报导谁穿了什么去参加奥斯卡颁奖典礼。
在公车站候车长椅上的女游民,把那黑黑的东西凑在灰色塑料假发旁边,用手拨弄了一下,说:”喂?”她的嘴离开了酒鬼胯下湿湿的隆起部分,说:”你有没有记下?”她说,”新的粉红带橙色。”
那个女游民的声音,凯斯太太告诉她的丈夫说,她认得那个声音。
她说:”英琦”
女游民把小小的手机塞回缠在她腿上的弹性绷带之间。
“那个浑身臭味的酒鬼。”派克尔说:”他是环球航空的总裁”
就在这时候,那个女游民抬起头来说:”艾菲?派克尔?”那酒鬼的手指还在她那条松紧长裤里乱摸,她拍拍身边的长椅说道:”真没想到。”
酒鬼把手指缩了回来,在街灯下湿湿亮亮的。他说:”派克尔!来打个招呼吧。”
当然,派克尔向来是对的。
英琦说,新富就是贫穷,新的名声就是无名。
“新的社会高层,”英琦说:”就是社会低层。”
乘喷射机来往的阔佬就是最早的无家游民,英琦说,我们也许有十几栋房子----各在不同的城市里----可是我们还是只靠一口箱子生活。
这话很有道理,哪怕只因为派克尔和艾芙琳从来没过过苦日子。整个社交季,他们一直在参加赛马、画展的开幕式和拍卖会,彼此聊着所有的社交名人都在勒戒所,或是在做整容手术。
英琦说:”不管你用的是超级市场的购物推车或是私人喷射机,其实都是一样。始终都在来来去去,不想给绑死。”
此外,她说,你只要有钱,就能坐在歌剧院的指导委员会里。你捐一大笔钱,就能在博物馆基金董事会里得到一席。
你签张支票,就让你成了名人。
你在一部热门电影里给刺死了,就成了名人。
换句话说:就绑死了。
英琦说:”新的名人就是无名小卒。”
那个环球航空的酒鬼有一瓶酒,包在一个棕色的纸袋里。那瓶酒,他说,是由等量的洁口液、咳嗽糖浆,还有”老香味”牌古龙水调制而成的,喝了一口之后,他们四个人就大步走过暗处,走过公园,那些你晚上从来不敢去的地方。
谈到喝酒,你一定喜欢的地方就是每一口都是无法挽回的决定。你直冲向前,掌控着这场游戏。这就和嗑药、吃镇静剂和止痛药一样,每一次都是踏向某条路口决定性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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