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两个,英琦和艾芙琳,在街上走着,稍稍离开了那一群。在前面,几个穿着迷你裙的人从一部礼车里下来,一些消瘦的人戴着耳机,用电线从嘴边接到耳朵,每个人都在和远方的某人交谈。她们两个走过的时候,英琦步履踉跄,把装着烂鱼的皮包甩过去,贴靠在那些皮衣和毛皮大衣的袖子上。不管对方是穿深色西装的保镖,还是穿着订做黑色西装的助理。
那一群人挤在一起,退让开去,所有的人都发出呻吟,用修整过指甲的手捂着鼻子和嘴巴。
英琦不停地往前走着,她说:”我就爱干这种事。”
面对那群新富,英琦说现在是该更改规则的时候了。她说:”穷人是新贵族。”
前面有一群身价百万的科技新贵和阿拉伯石油大亨,全都在一家画廊外面抽烟,英琦说:”我们过去问他们讨点小钱……”
这是他们身为纺织企业总裁和烟草大亨女继承人做派克尔和艾菲·凯斯夫妇的假日,他们隐退社会安全网络中的周末假日。
环球航空的酒鬼名叫韦伯斯特·班勒,绰号”童子军”。她,英琦和艾菲,先生和”瘦子”及法兰丝会合,然后派克尔和波特加了进来,再来就是”鞋子”和”骨头”。他们全都喝得烂醉,玩猜谜游戏,期间派克尔大声叫道,”现在在这座桥下的人里,有谁身价不是至少四千万的?”
当然,你只听到头上车辆开过的声音。
后来,他们在某处工业区推着购物车。英琦和艾菲推着一辆,派克尔和”童子军”跟在她们后面走着。英琦说:”你知道,我以前认为比失恋更糟的,就是在情场上得到胜利……”她说,”我以前好爱[童子军],从念书的时候就开始了,可是你知道有些什么事……让我们失望。”
英琦和艾菲,手上戴着那种连指的手套,好方便整理旧罐头,英琦说:”我以前认为有个圆满结局的秘密,就是在最恰当的时候把大幕落下来,快乐的时刻一过,一切又不太对劲了。”
那些在社会里往上爬的人,觉得一切都很辛苦----他们怕用错叉子,洗手碗传过来的时候会紧张----当游民要担心的事更多。食物中毒、冻疮、露出镶补的金牙泄漏你的身份,或是让人闻到你身上有香奈儿五号香水的气味。
有一百万种小枝徵末节会让你露了馅。
他们成了英琦所谓的”通勤游民”。
她说:”现在呢?现在我爱[童子军],爱他爱得就好像我没嫁给他一样。”像这样在街上,感觉上就好像他们是什么荒野中开始全新生活的拓荒者。可是要担心的不是大熊或野狼,而是----英琦耸了下肩膀说----毒贩和开车经过乱枪杀人的凶手。
“可是这还是我生活中最好的部分,”她说:”不过我知道不可能永远这样……”
她的新社交日程表越排越满。全是这种”隐于市”的事。礼拜二要做什么事都不可能,因为她要和丁琪还有齐妲一起去捡破布。之后,派克尔和”童子军”要碰面去整理铝罐,之后,所有的人都要去一间免费义诊的诊所,让一个有黑眼睛和吸血鬼家乡口音的年轻医生看他们的脚。
派克尔说铝罐是街上的南非银元。
英琦站在车子由高速公路转出来的那个斜坡顶上说:”要往大处想。假装你是在拍一部要上电视网播映的电影。”
英琦用一支黑色的签字笔在一块咖啡色的硬纸板上写着:单亲妈妈,子女十人,患有乳癌。
“只要做得---对吗?----”她说:”别人就会给你钱……”
艾菲写的是:跛脚伤兵。饥饿。想回家。
英琦说:”太棒了。”她说:”你选中了《冷山》。”
这是他们的市郊露营活动。
隐身在开阔之中,隐身在众目睽睽之下。
再没有人比游民更容易遭到忽视了。不论你是大明星珍·芳达,或是劳勃·瑞福,只要你在大白天推着部购物车在大街上走,身上穿着三层又脏又烂的衣服,嘴里喃喃地骂个不休----没有一个人会注意你。
他们下半辈子都可以这样过。”童子军”和英琦,他们计划登记排队等着买一户低收入户国宅。他们想坐在候诊室,让很帅的年轻科学生免费替他们看牙,他们去申请免费的美沙酮,再慢慢地转而吸食海洛因。接受成人职业训练,煎汉堡,学开车和洗衣服,然后慢慢成为中下阶层。
到了夜里,派克尔和艾菲相拥在一起,不是在桥下,就是在冒热气的温暖人孔盖上面的纸板之上,他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在陌生人走过的时候让她达到高潮,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彼此深爱对方。
但英琦说得对,这种事不可能永远这样,结局来得好快,一直到第二天上了报,还有人搞不清出了什么事。
他们当时睡在一间仓库门口,觉得比在班夫(Banff)或香港更舒适。到这时候,他们的毯子闻起来都是一个味道,他们的衣服----他们的身体----觉得就像一个家。单是派克尔的双臂环抱着他的妻子,就像是在公园大道上的一栋豪宅,或是在希腊克里特岛上的一栋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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