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陷入了一片欲言又止的沉默。气氛真是凝重。如果对方一直保持沉默,我只好主动问点什么来打破僵局,看是要问他“你的狗不见了吗?”还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而且还是事务所的电话号码。正当我东想西想的时候,对方下定决心似地开口了。
“你可以帮我找我的孙女吗?”
“孙女?”
听起来不像是狗的名字。
“是您的孙女吗?”
“是的。我听人家说你那边是专门找人的公司。”
我是专门“找”没错啦!但对象并不是人。看样子是一场误会。
“不好意思,请问是谁介绍您来找我的呢?”
“介绍?哦——是大南先生的儿子介绍我来的。”
原来如此。我稍微把听筒拿开了一点,免得让对方听见我不以为然地啧了一声。大南那家伙,全名叫做大南宽,他的话的确是知道我的新工作和电话号码。他可能是基于一番好意,想介绍工作给我这个从都市夹着尾巴逃回乡下,伤痕累累的可怜朋友。听起来似乎是一段佳话,但难道是我忘了告诉他我只想要寻“狗”而不是寻人吗?
“大南先生的儿子跟我拍胸脯挂保证,说你是一位工作非常认真的人,一定会把我的事当成是自己的事一样要紧的。你愿意帮帮我吗?”
这我得考虑考虑。虽然说自己送上门来的工作实在不应该拒绝,可是开业的第一件委托就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实在令人有点头痛。当然,貌似恳切地听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我还办得到。
但如果只是要听他说话,根本用不着我,给他一面墙壁就行了。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问道:
“请问您现在人在哪里?”
“我在你公司对面的电话亭里。”
我把电话线尽可能拉到靠近窗边的地方,透过窗户往下看。
现在是夏天,强烈的阳光晒得我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连忙用手背擦掉忽然冒出来的泪水。
眼前是一条寂静的商店街,我的事务所位于一栋四层楼的老旧公寓里。一楼是便利商店,托它的福,整栋公寓的外观还不至于太逊,只是墙壁稍微有些龟裂。二楼就是我的办公室。
的确,楼下的电话亭里是有一个脖子晒得黝黑的男人在里面。既然人都来了也没办法,总不能叫他回去吧!我舔了舔嘴唇,痛快地举白旗投降:
“这样啊!那么本事务所一定会诚心诚意地为您效劳。不过不好意思,我现在手边还有别的事在忙,可以请您再等我十分钟吗?好的,那待会见了。”
我看了一下这个房间。十分钟刚好够我把T恤换成衬衫。但是屋子里还是弥漫着一股今天才刚开业的气氛,这实在有点糟糕。
顾不了那么多了,总之我得先找个地方把电话的包装盒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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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Search意指搜索,Rescue意指救助。
绀屋虽然是日本人的姓氏之一,但也有染坊的意思。
2
来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上头套着深绿色的运动上衣,还中规中矩地系上了领带。只不过从晒得黝黑的脸、布满了皱纹的额头、指节粗糙的手上还是可以看得出来,他平常应该是很少做这种打扮的。这么说来,我似乎还闻到了淡淡的樟脑丸味道。至于年纪嘛,看起来至少有六十岁了。
“我叫做佐久良且二,在小伏种田。”
老先生一边报上他的姓名,一边打量着事务所的每一个角落。我想他的视线之所以飘浮不定,应该不完全是因为他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所以感到紧张吧!我想他同时也在观察事务所的样子,观察我是不是值得他托付的人。虽然注意到这一点,可是我并不打算向他解释屋子里之所以还空荡荡的理由。只是对他点了点头,做出一个“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的表情。
“您是从小伏町来的呀!请问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吗?”
“不是,我是坐公交车来的。”
“原来如此,那一定很累了吧?”
必恭必敬的语气和源源不绝的笑容是我这两年在都市里生活所获得的少数收获之一。而这两项收获似乎也使得老先生慢慢地放下了戒心。
“我平常连公交车都很少坐的。只是存小伏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只好来找你。”
“原来是这样啊!感谢您大老远从小伏町来到‘绀屋S&R’。”
如果可以在出发之前先给我个电话,让我可以作好准备的话,我会更感激的。
我和佐久良面对面地坐着,中间隔着一张茶几,茶几上什么东西部没有。别说是烟灰缸了,就连一杯茶也没有。不是我不懂得待客之道,而是我根本连茶具都还没有准备好。而且这才发现,我连名片都还没有印。以前都是公司帮忙准备好的,所以我压根忘了这件事。看来在登报纸广告之前,该做的事情还多得很呢!
这条街虽说是连接着八保市和小伏町的道路,但是中间其实还有一段长长的山路。不管佐久良是从小伏的哪个方向过来的,开车至少都要花上一个半小时,公交车的话,可能还得再多个三、四十分钟吧!他居然能够在没有事先约好的情况下,从那么远的地方跑来,这点实在令我满佩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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