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脚底下的柔软再加上鼓声,芳光的脚步声被完全掩盖了。其实,就算出声叫她,可南子也不会想到那是在叫自己。她无精打采的眼眸好像一动不动。
“北里小姐。”
喊了一遍,又稍稍加强音量喊了第二遍,可南子才终于发现了芳光。在黑暗中,可南子看起来困惑不已。
“啊。……我以为您已经回去了。”
芳光的声音中带着挥之不去的疲劳,说道:
“我已经走到了车站,但是还是想帮您一点忙,就回来了。我去拜访了您家,但是您不在。”
“您能找到这儿真是不容易啊。”
可南子微微笑了笑。
“不,还行吧。……当我得知您不在家的时候,已经放弃了。我想如果帮不了您的忙,也没有多大的关系。我往人多的地方走就到了这里,与其说是在找北里小姐,还不如说我只是想找点吃的。”
“这么说是偶然吗?”
“对,真的是偶然。”
可南子若无其事地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把手中拿的罐装咖啡递到芳光面前。
“不介意的话,要喝吗?虽然好像是我在向你劝酒,但是今夜这种气氛真的不喝不行。我连盖子也没打开。”
芳光伸手。
“是吗?那么我就……”
啤酒不凉不热。虽然不太好喝,芳光还是猛灌了一口。
可南子无言地看着芳光喝完。这样一来就只能由芳光来开口了,他擦了一下嘴,觉得有点难为情,但还是慢慢地开口了。
“其实,我觉得先前说的是不是有一点点搞错了。”
“搞错了?”
“是。就是五篇断章是在‘安特卫普的枪声’之后,为了记录下自己的心境而写的这种说法。”
“这一点搞错了吗?”
“对。也许不是心境。”
芳光脸颊早就发红了。
可南子看着这个样子的芳光的眼神,总觉得冷冰冰的。
“我稍稍考虑了一下刚刚说到的结尾的差异。比如说《奇迹之女》的结尾,不一定非得是“拂晓时分发现了被烧死的尸体。这就是,可怜女子的最终下场。”这篇小说的结尾也可以是:“从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女孩子,作出不好意思的笑脸。”
“确实如此。这事之前您也说过了。”
“是。本来我就怀疑,故事和最后一行的对应关系并不是绝对地。只是因为您告诉我上面事先写了篇名,所以我才勉强认可;了。但是在这点上发现了一些疑点后,我马上就想到了别的组合方式。因为叶黑白的小说我真的是读得非常深入。”
可南子的嘴角好像有了一丝缓和的迹象。
“因为每篇都是恐怖的故事,所以我没有读得那么深。”
“我也没有读得透彻。边看边说就应该不会搞错了。”
边说边取出文件夹。把四个断章和四个结尾排列起来然后开始说明:
“《转生之地》的结尾也不一定非得是‘结果,连幼小的孩子也被夺走了性命。我只是,闭上了双眼’,也可以是:‘多半是在一刀之下,男人人头落地。’《小碑的由来》的结尾除了可以用‘多半是在一刀之下,男人人头落地’,合适的还有‘拂晓时分发现了被烧死的尸体。那就是,那个可怜女子的下场。’《漆黑的隧道》的结尾也不一定非得是‘从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女孩子,作出不好意思的羞涩笑脸’,也可以是‘结果,连幼小的孩子也被夺走了性命。我只是,闭上了双眼’。”
“原来如此,或许是这样呢。”
“但是,菅生先生之前不是说过,这些事无所谓吗?故事才是为了表达心境,所以结尾并不重要。”
“那是我太轻率了,其实结尾才是最重要的。”
芳光如此断言。
其实起因也不过是灵机一动而已。
北里参吾想要融入这个地方的风俗,却不愿在家里装饰七夕人偶。如果北里参吾早已克服了妻子斗满子的死所带来的打击,那么就不该再认为原因是吊着的七夕人偶使他产生某种联想。那么,应该是不想让可南子看到吧。
这么考虑的话,很快就浮出一个疑问。那么,可南子应该看到母亲上吊的样子了吧。
在发生“安特卫普的枪声”的当时的旅馆里,斗满子的遗体已经被事先从吊灯下放了下来。就算是为了采取急救措施,也当然会迅速地把遗体放下。
如果可南子看见了母亲上吊的样子的话,那么她在事件发生的瞬间应该没有睡着,而是清醒的。是否正因为如此,北里参吾才为了不让可南子回忆起那个瞬间,而特意不在屋檐下挂七夕人偶而用钓忍取而代之?
她到底是睡着的,还是清醒的?问题就在这里。
“您没发现吗?把结尾排列起来,就一目了然了。谜语小说《奇迹之女》所设下的谜团就是‘女儿到底是睡着的,还是清醒的?’而且,我在别的地方也看见了相同的疑问。”
芳光翻开文件夹。
他打开的,是杂志报道‘安特卫普的枪声’的复印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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