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罗夫听众人讲述过昨夜有人不可思议地闯入了这房间的经过之后,把鹏拉到角落里,低声说道:
“这下事情麻烦了,老鹏。”
“嗯。”鹏的脸上也露出了苦闷的表情,“正如你所知,马戏团的主人最近通过长沙的波兰领事分馆,向我们提出了交还此女的要求——结果事情还正巧出在这当口上。虽说这事说来也不过就是死了个妓女,可如果不小心应付的话,有可能会让对方提高利用到政治层面上去。清朝时,外国人的离奇死亡可是曾经让这个国家的海岸线饱受过摧残的。如今虽然已不致如此,但对方毕竟是索别斯基的波兰。我们就必须趁现在想好对策。”
“嗯。”扎罗夫稍稍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忽然笑了起来,“就用那招吧——就让身为英国人的罗莱尔夫人来公布死因吧。如此一来,就算是死于他杀,也决不必担心惧怕赤裸裸的真相的。反正现在死的是海达,除了个人的情感纠葛之外,哪儿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动机啊?”
“的确如此。”鹏的脸上泛起了血色,“如此一来的话,也就没什么可让其他人去妄自猜测的余地了。确实是个好办法。”
就这样,没料到四年之后,扎罗夫再次恢复了他在莫斯科时的精明强干。后来在向夫人征求意见时,夫人用和往日无异的冷淡态度回答说:“只要你的推论中没有什么谬误就行。”
随后,扎罗夫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听说尸体是你发现的,现在屋里和当时并没有什么变化吧?”他向夫人的婢女问道。
“是的。只是那顶白麻蚊帐不见了。”
“那东西是我取下来的。”扬辛从尸体旁走开两步,说道,“接下来,就请夫人来发表初步验尸的结果吧。”
“不。”夫人用眼神拒绝了他的邀请,“如果由我来的话,可能会掺杂一些我的主观判断,反而不好。还是由你来发表,可能比较贴近事实吧。”
“那我就说了。”扬辛正色道,“就目前的阶段而言,只能肯定这具尸体死后还并未超过十二小时。如果能够进行解剖,查清她胃里食物的消化状况,那么应该还能更准确地掌握其死亡时间。她的死因是心脏麻痹,虽然咽喉处有几处轻微的抓痕,但尸体的右手指缝间也残留有相应的表皮。除此之外,因为尸体上并没有皮下出血的痕迹,也没有任何的排泄物,所以并没有任何受过外力的痕迹。此外,从尸体的外观来看,也并没有出现任何能够证明是中毒而死的特征。”
“但是,正如你刚才所听到的,如今已经出现了一件值得推敲的他杀的状况证据。”扎罗夫打断他的话说道,“还有,巧妙地使用了某种毒物或者冲击之死的情况,虽然从医学上而言是自然死亡,但其实也是包含有外力因素的。但是,这种情况下,一般都能从尸体的表情上猜出个大概来——不光只是面部,全身都会显现出某种特征。”
“你的意思是说,尸体的下颚回缩、嘴张成角笛状是吧?其过大的间隔和瞳孔极度上翻这一点,的确可以说是过度惊吓的痕迹。然而除了面部之外,其他部位并没有任何的不正常啊!”
“不,消失掉了。虽然这么说的话,感觉有些匪夷所思,但事实就是如此。”扎罗夫充满自信地暗示了些什么,但他转向夫人后,脸上却泛起了苦笑,“但我还是有些弄不明白,如果是因惊吓致死,那么不光只是药物的作用,有时也会表现在幻觉和濒死时的心理上。还有就算想用只能在瞬间起效的毒物来说明,不巧海达已经没有了呼吸,所以静脉血已经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了……此外,如果打算光凭这些情况就来对死因下定论的话,那么这一场‘彻底的密室杀人’就全然无法解决了。”
虽然众人并不理解扎罗夫这番话的意思,但唯有夫人用带有批判的目光望着他点了点头。
随后,为了准备做解剖,主刀的扬辛和夫人离开房间后,扎罗夫从床边附近的地板上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台历。这是一本用各色赛璐璐板凑成一个月天数,表面用硕大的字体印刷着日期,兼作备忘录使用的台历。他翻动着那本台历。
“我说老鹏,这东西之前是放在那桌上的,现在居然掉到这里来了,看来当时的动作还挺大的啊。”
“可是据说当时并没有发出过类似的响动啊。”鹏依旧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而扎罗夫也就没有继续提这问题。他郑重地把台历放回原先的位置,向婢女问道:“你说今早你是在蚊帐里发现海达的,当时是否有沼蚊呢?”
“一只都没有。”婢女伶俐地回答说,“如果有的话,沼蚊这种跟牛虻一样大的虫子,一眼就能发现的。而且当时蚊帐的脚边是压在床褥下边的,其空间也没大到连有沼蚊都发现不了的地步。”
“老鹏,”扎罗夫把鹏叫到尸体旁,把准备好的放大镜凑到下腹部,“看到什么没有?”
“啊!是注射的痕迹!”就连平日处事不惊,总是从容不迫的鹏也不禁乱了分寸。区分胃和下腹部的肚脐的皱痕处,有一处针尖大小的伤痕。
“但这世上是没有这种呈菱形的注射针的。这是黄斑沼蚊叮过的痕迹。你好好看看,周围四角上还留有那种蚊子特有的肢钩痕迹。不过,问题的关键还在后面……”扎罗夫的态度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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