栋居又想到了热海的神谷老人,受了他的启示才找到了奥山的住址,或许他还能提供其他什么启示呢。栋居想到这里便再次访问热海的神谷老人。去他家前栋居先到那家咖啡馆看了看。
“啊,神谷先生吗,最近没见他呀。”店主人在柜台里满不在乎地说。
“最近?多少日子了?”栋居焦急地问。神谷也上了年纪,会不会步奥山的后尘?要是他同奧山一样,也掌握着“731”重要机密的话,很可能在奥山之前就被害了。常来的店里看不到他,这是很令人担心的。
栋居快步赶到他家,家中仍旧鸦雀无声,不象有人。上次来访时认识的邻家妇女又探出头来:
“神谷先生一周前住院了。”
“住院?什么病?哪个医院?”栋居更不安了。
“听说腿上神经痛得厉害,住在市温泉医院。”
一听是神经痛,看来不会有生命危险。栋居略为宽心。问了医院地址后,栋居马上赶去。
医院建在山前望得到海的高坡上,栋居向住院病员传达室询问神谷的病室,回答说“加楼一号室”。加楼位于医院最北侧,一号室面向山坡,朝北无阳光。而且加楼全是大房间,加上离医院中枢最远,大亨、要人和特殊患者是不会光顾的。这里的建筑物陈旧,病员多为老年人。
终于找到了一号室,这是六张病床的大房间,五张床上有病人。神谷老人就躺在进门朝右靠壁的那张病床上。栋居再次来访,老人很惊讶,从床上坐起身。他脸色并不坏,但比上次见面时更消痩。
两人互相问侯后,神谷忧郁地说:“终于到这‘弃妪山’①来罗!不,不,应该是‘弃翁山’嘛。”神谷自嘲似地笑了。
注:弃妪山:古代日本有一种“弃妪”的习俗,贫苦的农民因家境贫穷、无力赡养,不得不把老媪弃之山中。——译者注
“很快就会痊愈出院的。”栋居边安慰边拿出路上买的一篓水果。
“在这个医院里,加楼可以说是地狱的第一道门。看,那张床不是空了吗?前天刚死的。”神谷轻声说。
“加楼?”
“这儿不是加楼一号室吗?‘加’的意思就是添加出来的多余累赘,反正我们就要成为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废品了。”
“没那么回事,神经痛,泡泡温泉马上会治好的。”
“我的病据说是变形性脊椎症,一定是上了年纪,脊椎骨弯了,压迫到神经,各种毛病就出来啦。睡也好,起来也好,脚都痛,真受不了。看来好不了啦!进院后越来越疼了。”
“这都是和心情有关,耐心坚持治疗,一定会好的。”
“谁知道能不能活那么久呢,即使治好出院,没有期待我回家的人,又有什么意思。真羨慕归天的奥山啊。”
“说实话,对奧山的死,我还想请教几个问题,所以来拜访您。”栋居总算抓住了机会,他告诉神谷老人:奧山谨二郞有被害嫌疑,这可能同731部队有关。他请求老人如果有线索请告诉他,当时请老人辨认死尸时没有告诉他致死原因。
神谷听后,脸上并没有显出惊讶的样子:“叫我辨认的时候,我就知道啦,这不是正常的死,那张照片上的奥山早就整过容了。我估计不光叫我认死尸脸,近期里你说不定还要来找我的。”
“这么说您一定有线索啦?”
“如果是关于‘731’的事,我可以说,但往事纷繁,没有头绪,从哪儿说起呢?”
“比方说,‘731’的事已经过去三十六年了,为什么还要保密呢?当然,说什么都可以,不限制。”
“好吧。如果可以确定叫‘杨君里’的这个中国女人同731部队有关系,那么目标就小得多了。”
“对杨君里的情况,我们还不了解,这些都由中国方面调查,我想,在中国政府的协助下,一定可以查出点线索来。”
“其实,杨君里的身分是什么,我可以想象得出来。”
“杨君里的身分!怎么回事?”
“只是我个人的猜测罢了。”
“恳请您赐教。”栋居向前探出身。
“奥山先生的诗中有‘马鲁他’三个字吧。”
“根椐已经掌握的资料看,马鲁他是731部队的俘虏。”
“不错,是俘虏,但俘虏是国际法上公认有人格的,马鲁他是当作原材料处理的。”
“所以才叫马鲁他①是吗?”
注:“马鲁他”为日语单词“丸太”的音译,该词意为“圆木”,指已采伐未剥皮的木材原材料。——译者注
“最初只是叫‘麻虏遢’,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至三十日,在哈巴罗夫斯克军事法庭上,731部队的负责人川岛中将军医回答斯米鲁诺夫国家检察官的提问时,把‘麻虏遢’作为人体试验牺牲者的隐语使用,当法庭问什么是‘麻虏遢’时,川岛说‘麻虏遢’就是原材料的意思。于是就通称‘麻虏遢’。后来把公审记录译成日文时,由于‘麻虏遢’同日语中表示原材料的‘丸太’一词的发音——‘马鲁他’一样,而且两者又有某种相同的涵义,于是就使用了‘马鲁他’一词。但731部队中的马鲁他指的并不是木材原材料,而是人体试验使用的材料,他们是被剥夺了人格的‘非人’。把活生生的人称为材料,‘731’的魔鬼性质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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