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古教授打断他的话:“也不能说没有联系,我想看看这件事和那个疯婆婆有没有联系。”
苏馆长大吃一惊:“什么疯婆婆?”
季古道:“这几天,常常有个疯婆婆出现在文化馆外面,手拿一朵红花,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一个女弟子的房门,看起来不知所谓。”
“是她!”苏馆长长叹了一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作孽啊!”
季古越听越糊涂,正待开口询问,那个女职员已经把饭菜送了过来。
苏馆长将饭盒打开,推到季古面前:“咱们边吃边聊吧,几十年前的事情,这一说起来话就长了。”
看往事如烟还荒唐1
1967年,人类历史上持续十几年的一幕大悲剧已经拉开了帷幕进入了白热化──那这就是至今提起来依然让人寒心凉齿的“文革”浩劫。那一年,武吉市还叫做武吉县,那一年,苏进步十二岁。
六七年的夏天无疑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一个顶峰的时期,完全不同政治观点的革命造反派保存自己消灭对方,恨不得找到十足的证据,把对方证明成是反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十恶不赦的阶级敌人。苏进步虽说只有十二岁,但在那个年头也热血沸腾地加入了红卫兵,
武吉县内的大街小巷天天有人发放传单,说明某某派别做出了反革命行为,需要全党共铢之。还有那些重要据点上的的广播喇叭方阵,以超强的发射功率向周围的革命群众宣传他们的政治主张。这些革命大批判、大辩论进行到极限就是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就是图穷匕首现,武力解决问题,武斗断断续续地开始发生。
武吉县的造反派最终分裂为两派,一派是以民兵为骨干的“武联”,一派是以红卫兵为骨干的“红色阵线”,两派相斗的结果是“武联”获胜,占据武吉县县委大院,“红色阵线”被赶出城区,盘踞在位于郊外的武吉县文化馆。
武吉县文化馆馆长叫赵衡,四十来岁,建国后的第一批大学毕业生。是武吉市文化馆成立以后任命的第一任馆长,也是个博古通今的学者。当初之所以把文化馆设立在郊外,就是赵衡提出来的。赵衡认为,文化馆设在郊外,不仅可以安安静静做学问,还可以以此为辐射,建设武吉县的文化新区。
在那个时候,年轻的赵衡就有把政务区、经济区和文化区拆分规划的念头,可谓极有见地。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文化馆会变成红卫兵造反派的大本营。
“红色联盟”的头头姓范名卫国,二十来岁年纪,是地皮无赖出身。苏进步因为人小机灵,很得伍卫国的赏识。那个年代的电影或者样板戏中,但凡首长,身边总有个年轻的警卫员。伍卫国附庸风雅,就让苏进步做了他的警卫员,引以为小亲信。
进驻文化馆之后,伍卫国就将所有的文化馆工作人员赶出双层楼房,让他们在院子外面搭棚居住。红卫兵骨干则霸占了原先的文化馆员工宿舍。余下的红卫兵没地方住,就将房间里的古籍档案一古脑地搬出来,扔的扔,烧的烧,把所以的房子腾空住人。
伍卫国将他的势力在这里扎牢后,接着又大搞运动,实行所谓的革命清洗,贴大字报,开批斗会,并将附近村子的农民一起揪来,动员大家检举揭发隐藏在革命队伍中的“大毒草”。
赵衡赵馆长第一个遭到批斗,伍卫国给他的罪名是“敌特”,远离市区设立文化馆就是为了远离党的视线,和海外反动政权联系。
虽然谁也不相信那样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的赵馆长会和特务扯上关系,可是在那个只凭一台收音机就可以定性为“收听敌台之敌特”的年代,任何申诉和帮衬都是无济于事的,那只会招来更大的羞辱和更深切的肉体痛苦。伍卫国代表人民宣判了赵衡的死刑,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受尽折磨的赵衡被拉到不远处的山沟里枪决。
赵衡的死在文化馆掀起轩然大波,伍卫国也觉察到了这股暗潮汹涌,他一贯就是个嗅觉灵敏的人,为了平息民愤,伍卫国派手下将赵衡的尸体运回赵衡的老家武吉市红光乡,算是对罪犯的一个特别“恩典”。
但是让大家意料不到的是,伍卫国送回了赵衡的尸体,却将赵衡的刚满十八岁的女儿赵兰萍抓来了文化馆,罗织的罪名的侵吞人民的财物。苏进步偷偷问过那几个抓人的红卫兵,这才知道罪名的由来是赵家有不少书籍字画。一个位于乡村僻壤的农家,怎么可以有藏书呢,赵衡作为文化馆的馆长,有监守自盗的嫌疑。
那个怀疑一切的年代,夫妻可以反目,兄弟能够成仇,儿女会去揭发父母,学生酷爱批斗老师……这些司空见惯的事实,已经让大家盲目。谁也不会去想,赵衡作为建国后期的第一代大学生,是不可能没有自己的书籍的。
这些若干年后开起来啼笑皆非的罪名,在当时的确可以成立,包括当年的苏进步,也觉得批斗审讯赵兰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知情不报,就是没有阶级觉悟,就是犯了包庇纵容罪!
苏进步唯一接收不了的,就是伍卫国他们审讯赵兰萍的方式。
看往事如烟还荒唐2
在赵兰萍被抓来文化馆的那天晚上,城内的“武联”第一次出城,长距离跋涉来围剿“红色阵线”,战斗在距离文化馆一公里外打响,枪声阵阵,炮声隆隆,很远就能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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