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疑惑当口,隔壁就传来声响,何福燕先发制人,拿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又将那白玉杯掷回桌面,冷道:“长话短说,你把我的钱藏哪儿去了?”
何福松摁住她的肩膀,作势让她先行坐下,笑吟吟道:“按说你找到如意郎君,说要出嫁,我这个做哥哥的高兴还来不及,只不过近几个月来,商行的生意不尽人意,我只好先借用你那十万两的嫁妆钱。”
“不问自取也叫借用?”何福燕冷笑,“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清楚何府的底细?你与李大人的交易哪一笔不是赚得盆满钵满?”
何福松叹气,“福燕,你真是有所不知,我与李培林的买卖并不是你所知的那样……”
“少和我扯这些。”何福燕打断他,“那个府邸,我待了二十多年,多待一天也浑身难受。我把女儿给了你,她死得蹊跷,我也不想多加追究,我只要我应得的那笔钱!”
一墙之隔,若林闻言一震,呼吸顿时加重。
姐姐猜的果然不错!
他虽也怀疑过死在寿宴上的丫头不是姐姐的亲女儿,却也没想到她竟是何福燕所生。
肩头忽感一阵冰凉。周忘杨把手放在若林的肩上拍了拍,示意他保持冷静。他的手带着寒意,若林看他浑身依旧湿漉漉的,豁然起身,从铜盆架上取来一方干帕递去,小声道:“你不冷么,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快擦擦吧。”说着,他又脱下自己的外袍,放到了桌上。
“这个暗孔做工巧妙,你我正常的说话声不会传入雅阁。”
周忘杨使了个眼色,让若林继续观察何氏兄妹的动静,自己则走到桌边,用那方帕拭干全身,换上了若林的外袍。
“他们还说了什么?”片刻,周忘杨问。
暗孔前,若林闻言毫无反应,只是浑身颤抖。周忘杨意识到有事发生,连忙拉开僵硬的他,侧耳去听。
此时,雅阁内传来何福燕尖锐的嗓音,她一扯桌布,将酒菜统统掀翻在地,指着何福松道:“我跟了你十多年,你答应分给我的家产何时兑现过?现在我要走,你竟把我的积蓄全部偷走,来断后路。何福松,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被她破口一骂,何福松敛了笑容,一张脸阴沉了起来。
何福燕歇斯底里地在雅阁内走动,喘着气道:“我瞒了阿跃,说女儿是我和他所生。其实那丫头长得像是歪瓜劣枣,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和他像,也只有他会深信不疑。何福松,你也忒一毛不拔了,我为你生了个女儿,那十万两我存了好些年,你竟连一个铜板都不留。”
说话时,两种激烈的情感在何福燕胸中碰撞。她厌恶她的女儿与何福松,每每见到就仿佛在提醒自己受过多少屈辱,至于彭跃,这是她内心唯一柔软的地方,是她的致命伤。
周忘杨拧眉,从何福燕的话里推断,那个死去的丫头是何福松与她私通生下的。兄妹乱伦,一旦生子必是个先天残缺的怪胎,那假小姐虽是丑了些,却还不至于如此。
难道说何氏兄妹本就不是亲生的?
对面,何福松的一句话应了周忘杨的猜测,他冷冷一笑:“福燕,话别说绝了。你不过是个养女,何家人把你带回来前,你只是青楼里被人踢打使唤的丫头,锦衣玉食这么多年,已经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呸!养女就该受你糟践?”何福燕唾弃道,“还有你那不中用的老婆,费尽心机就想将我净身撵出何府。没想到自己先着了我的道儿,喝了三四年的毒药,生不了孩子也上不了床,我看这何家就快绝后了……”
听了这话,何福松像被咬了一口,挥手扇去一记耳光,将何福燕打得一嘴是血。他几步上前,拽着她低吼:“你以为我看得上你么?起初,不过是酒后错认,谁知你竟怀了个鬼胎,以此要挟说要分家产。之后,不是你背着我把惠蕾害得做不成女人,你以为我会碰你一根头发么?”
往地上重重吐了口血沫,何福燕轻蔑说道:“上青楼好歹还要付钱,你何福松腰缠万贯,却连个嫖客都不如,嘴里嚷着不要碰我,却偏偏碰了十多年!”
唇齿之间又有鲜血涌上,她切齿道:“把我的十万两吐出来!莫非你忘了还有什么把柄在我手里?”
雅阁那头气氛剑拔弩张,若林在房内也已热血沸腾,他来回踱了几步,自言自语道:“他们……他们怎可这样对待姐姐?”
见他有冲去与另两人理论的架势,周忘杨上前拦下,“莫动,要不就功亏一篑了。”
岂料他刚阻止了若林,门外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听有人轰一声踹开了雅阁的房门,随即便是掀桌后盆盘掉地的嘈杂声。
此时即使不通过暗孔,也能隐约听到雅阁内传来的低吼,那是一名男子的声音,带着满腔的愤恨与怒火,他在怒斥:“何福燕!你把我骗得好苦!”
周忘杨知道说话的人是彭跃,咬牙低道:“糊涂!早不闯,晚不闯,非到了话在何福燕嘴边的时候闯进房!”
若林一听,意识到自己先前鲁莽,不知所措地问:“现在该怎么办?”
周忘杨抛给他一个“静观其变”的眼神,径直走到桌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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