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石松像是失了嗅觉,捧着那两把白骨失声痛哭。
震惊与惋惜充斥着在场每个人的胸腔,散之不去。大哭过后,空剩彻心透骨的仇恨,石松蹲下身,轻轻放下两具尸骨,忽又蹿了起来。
“我要去血洗何府,让他们血债血偿!”发红的双眼噙满绝望的泪水,石松转向冰龙,绝决道,“大哥莫要拦我,等我宰了仇人,自会到官府投案!”
此刻的他已万念俱灰,但求同归于尽。
若林心存惋惜,怕他做出些傻事来,赶紧劝道:“你别太冲动,现在这人已成了白骨,辨不清面目,说不定不是你大哥大嫂……”
这话本是废话,越说到后来,他越没有底气。
这世上被人谋害后,抛弃荒野的死尸确实不少,但石山特征鲜明,要说这六指尸骨不是他的,可能性近乎于无。
石松像一根木桩般被钉在了地上。若林推了推他,想不到下一瞬,竟被对方猛撞了一下。
“去死吧你!都到了这份上,还要替你姐姐家狡辩!”
若林本就弱不禁风,遭到这突来一袭,他身子一倾,跌坐在地,胸口又狠狠吃了几记闷拳。他耳畔嗡嗡作响,晃荡的视线中,只见冰龙疾步走来,拉开了石松。
“别拦我!让我先杀了这个道貌岸然的书生,替大哥大嫂报仇!”
虽有冰龙拦着,但石松却依然激动,几欲冲来。
若林呆呆地怔在原地,一只纤长的手从侧面伸来,他抬头见是周忘杨,便拉着他站了起来。
周忘杨看他惊魂未定,安慰道:“委屈你了,我应该料到尸骨重见天日后,石松将会大受刺激,对你有所威胁。”
对面,石松依旧死死挣扎,无法冷静。他年少力量大,且又是悲痛至极,冰龙不敢出手伤他,只能蛮拉,险些也要拦不住。
周忘杨快步向前,停至石松跟前,竟劈手给了他一巴掌,响亮至极。
“你若这般沉不住气,把这里当成江湖武林,想杀就杀,想砍就砍,当时又何必给我下跪?”
那一巴掌过后,石松一撇脸,竟喷出一口血来。
冰龙看了暗暗惊讶,想不到小四如此瘦弱,腕力却也不可小觑。
周忘杨猛地拽过石松的衣襟,连拉带拖地把他带到尸骨前,大声道:“你看看,这两个就是你的至亲!他们遭奸人所害,弃尸于此,你见后竟连真相也不愿去查,就自暴自弃!等你满手血腥,落得身首异处时,要让他们情何以堪?”
冰龙会意,也劝道:“况且,你此去何府说要血洗,必定会有无辜者死在你手里。那时,你与那杀害你大哥大嫂的凶手又有何等区别?”
石松像是痴了,他远望苍穹,满目血丝,突然怒目圆睁,长啸一声。那声音饱含仇恨,仿佛可以撕开天空,令闻者皆感心碎。
“我现在可否为你的亲人验尸?”周忘杨问。
石松木然点头,像一具失了灵魂的躯壳。周忘杨轻轻叹息,与冰龙一同走到坑前,端详那两具白骨。
“这应该不是为财劫杀。”周忘杨掬起一把土,张开五指,一块块碎银铜板从他的指间随着沙土一同滑落,叮当作响。
冰龙也觉赞同,大手一挥,端起一具较小的骨架,细细一数,道:“春枝的胸骨上起码有二十多处刀痕,就不知她的致命伤在哪里?”
每一具尸骨都会表达,周忘杨就有这听尸说话的本领。他翻过石山的尸骨,在左面肩胛骨处找到一道极深的刀痕。
捅穿胸腔,直插心脏,削骨三分,可见下手之狠!
“这里便是致命伤!”周忘杨抚过白骨,指间微感冰凉,“他们夫妻是被人从身后突袭,一刀直刺心窝。那一刀虽致命,但却不至于立即就死,凶手趁他们残喘之际,又绕到正面,朝胸腹部猛刺。”
冰龙闻言,又察看了春枝的尸骨,果然发现她的肩胛左骨也缺了一块,补充道:“照腐烂的程度来看,约已死了将近六个月。”
周忘杨道:“冰龙大哥,石氏夫妇一事请暂且保密。我猜他们之死与何府的另几桩怪事都大有关系,如果官府现在就介入,反倒会打草惊蛇。”
冰龙深锁剑眉,点了点头。
验罢尸体,周忘杨又问石松:“现已弄明白你大哥大嫂的死因,你要不要为亲人操办后事,让他们入土为安?”
石松肿着半边脸,径直走到坑前,把两具白骨平稳放好,以手推土,轻轻掩埋。他口中念念有词,哽咽道:“大哥大嫂沉冤待雪,不可现在就入坟!一定要抓到凶手,祭他们在天之灵!”
尚未找到凶手,亲人却已尸骨尽寒。石松悲不能言,只得先把兄嫂暂留在这荒郊野外,重新掩埋。
四人安置好了石氏夫妇的尸骨,冰龙见不远处有条小溪,便与几人过去净手。周忘杨蹲在水边,见若林与石松都心事重重,便悄悄与冰龙商量:“稍候我们几人回城,石松就拜托大哥了,他受了极大的刺激,要是没人看着,怕是会惹出事端。”
“小四放心,我会多加开导他的。”冰龙转望若林,又问周忘杨,“惠兄弟说委托你是为寻人,可是也与何府中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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