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林叹了口气,“早先,我与先生说起这事时,也因解释不通这两点,而认定所见一切只是梦境。我记得发现穆清素变异后,我大惊之下,忽然被人重击后脑,醒来时就已躺回了厢房的榻上。”
剑眉一皱,冰龙沉声道:“若排除惠兄弟、我及小四,那每每出现就会惹来僵尸的人,就只有红蝎了。”
冰龙语落,房内一时无声。
下一刻,房门忽然被叩响,一个清甜的声音在外问道:“惠大哥,我四哥怎么样了?三姐的伤势已经得以控制,我带了药匣过来替四哥解毒。”
红蝎的嗓音与她的外貌匹配,不过十多岁的样子,却让若林硬是听出一身冷汗来,他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
此时,之前至终没开口的周忘杨却向门边走去,他步履稍显躏跚,想必体内之毒已比回房时更深入了几分。打开门后,周忘杨转身向房中另两人道:“大哥、若林,我身中尸毒,现不便与你们同室太久,二位劳顿了一日,也请尽早歇息。”
“可是……”
若林要插话,却被冰龙推了一把,听他道:“既然如此,那我与惠兄弟就先行回房,这里就交给红蝎了。”
心中虽有担忧,但碍于周忘杨已发了话,若林只得随冰龙离开。
他二人走后,红蝎关上房门,说道:“三姐已无大碍,现由二哥陪着。”她边说边把周忘杨扶到桌边坐下,从药匣中取出一只蝎子放在他裸露的肩上,低道:“四哥,得罪了,伤口的腐内必须用此物来清除。”
肩膀上方,蝎子爬至伤口,贪婪啃食。周忘杨紧咬牙关,虽不吱声,额上却已冒出细密的冷汗。
身侧,琴音忽起,委婉轻柔,仍是那支熟悉的《越人歌》。为分散师兄的注意力,红蝎和着琴音,问:“这次再见四哥,一路上频发怪事,始终没机会好好倾谈。不知你外出这么久,可有紫兰姨娘的消息?”
桌旁那人没有答话,只是微微摇头。
红蝎又道:“不要灰心,以四哥的才识,迟早会查清兰岭镇村民消失之迷,找到紫兰姨娘,一家团聚。”
“红蝎。”凤目微微一斜,周忘杨问,“寒山寺内,你有没有替穆清素解毒? ”
闻言,琴音戛然而止,红蝎反问:“莫非四哥不相信我?”
灯下,周忘杨的侧影清雅修长,却笼了一层寒冰之气,让人难以接近。依然是那种冷冷的语气,他说:“回答我便可。”
红蝎道:“那夜。我于静心殿内阁替清素解毒,不敢有半点差池。第二天清早,清素也与大家问了安,后因身体虚弱,才决定在寺内静养几日。而这几日,我身在水榭,忙碌师兄师姐大婚事宜,对她为何会化作僵尸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停顿了一下,她接着道:“莫非四哥觉得自从遇上我以后,就有僵尸一路尾随。因此怀疑我?”
伤口的腐肉快被蝎子啃噬干净,周忘杨像已习惯了疼痛,脸上的神情归为平静,“我只是照例问问。”
“依我看,四哥也当问问冰龙大哥是否懂得赶尸。”
见周忘杨转过头来,红蝎与他四目相对,“大哥之妻左梦霜祖籍湘西,对驾驭死者之术可谓十分擅长。她后因拒捕,葬身火海,但冰龙与她夫妻情重,说不准左梦霜生前曾把赶尸的方法传授给他。”
要使僵尸彻底不动,取下首级后,还须将头骨击碎。想起客栈掌柜赵二所说的怪物,是具无头尸,周忘杨问:“无头尸之所以可以行走,莫非是有人保存了它的头颅?”
他的猜测得到红蝎的认同,她道:“只要头颅完好,僵尸就能活动,赶尸之人也能继续控制。我无意冒犯冰龙大哥,只是中土懂得操纵死尸的人少之又少,他的亡妻恰是其中之一,不得不令人生疑。还有那个神通广大的江霆,他的手下可是在你们赶到桐山镇前。就挟持了赵二妻儿。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虽不懂赶尸,却也可以高价从湘西、甚至是从东瀛请人来操纵。”
周忘杨未在假设冰龙是黑手的猜测上加以评论,只说道:“江霆为人贪得无厌,他要是卷入此事,必是在这之后隐藏着巨大的利益。只是我还没看出,几具僵尸,又有什么财可图?”
一侧,红蝎离开琴案,走到周忘杨身边,将他肩上的蝎子收回药匣,又取出一包赤色粉末,加以梅花花瓣敷上周忘杨的伤口,进行包扎。她低声问:“四哥,你可还记得我十八岁生辰那日,你从洛阳捎来的玄女轻纱裙?”
看出周忘杨并无印象,红蝎又道:“不记得是么?那本是应该的。那年四哥北上寻亲,无暇记得那些小事。师父、二哥和三姐备宴给我庆生,是三姐怕我没牧到你的贺礼,心中失望才假借你的名义,送了那身衣裙给我。”
望着那双渐渐落寞的眼睛,周忘杨意识到红蝎要说什么,拍拍她的肩道,“坚强些,天无绝人之路,你的病总有办法治好的。”
坚强这东西,或许是在别人劝慰说要坚强时,才最容易崩渍。
稚嫩的脸颊上忽有热泪滚下,红蝎落泪道:“想我比两位师兄不过小上几岁,可走在街上却像叔侄一般。四哥,如果我真能长大,真能穿上那身玄女轻纱裙.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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