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这样,我也没有办法。他亲耳听见他的父亲向我射出死亡之箭,那令他伤透了心!才七岁的他,还不能理解爱情的魔力,他也不明白我明明应该恨他父亲的,却为什么竟选择原谅他!
索尔福德普赖厄斯是个宁静的小镇,人口不太多。
我们依然以野兽为食,并不去侵犯人类。
迭飞不再上学,只在家里自己学些他有兴趣的东西。
我找了一份便利店的夜班工作,薪水虽然不高,但节省一点,也勉强够我们母子二人花用。
店长雷曼是个胖胖而幽默的中年人,他早年丧偶,膝下有一对比迭飞大五岁的双胞胎儿女。他对我很照顾,一直希望得到我的青睐。我对于这个好人的心意,非常清楚,但我可不愿意因为经济的关系委身于他。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
对于我和迭飞来说,时间没有什么意义,但挂历依然已经更换了四次。
这四年来,我已把我所知的尽数教给了迭飞,以防有一天我会像父亲离开我一样,离开他───除了令死人复活的“重生咒”我没有教给他───我还不敢信任他,他的年纪太小了,性格也越来越令人捉摸不透,所以……
再过两天就是圣诞节,镇上到处火树银花,充满了节日的气氛。
我有几天假期,可以陪陪迭飞。
晚上,我们穿上厚厚的棉袄,去街上走了走,迭飞也因为这一年难得一次的热闹,展现了一丝笑颜。
他侧耳倾听小朋友们的欢笑声,用鼻子嗅着空气里烟火的味道。
“咱们明天煮火鸡大餐好不好?”我拉着儿子有些冰冷的手,讨好地道:“虽然没什么用处,但好歹拿来应应节嘛!”
迭飞“嗯”了一声,没说话,但我看出他是有些高兴的。
“儿子,你圣诞节想要什么礼物?”我又问。
话音未落,迭飞的脸已经冷了下来。
我愣住,懊悔不已。
他必是想起五岁那年,他父亲从温哥华给他买回来的大狗熊礼物了。那个一人多高的大狗熊,是雨翔在温哥华特意找人订造的,要送给迭飞做圣诞节礼物,结果却因为太大了,连飞机都不给上,只好用dhl托运到港。雨翔特别交待,要赶在圣诞节那天一早送到。当迭飞亲自打开门,摸了半天却只能摸到大狗熊的腿时,他疑惑极了。雨翔抱起他,拉着他的小手去抚摸大狗熊的嘴巴鼻子,他高兴得尖叫起来!抱住雨翔“吧吧吧”连亲三口,把雨翔逗得大笑不已。
过去的事情,越美好就越让人心痛!
直到走回家,我和迭飞再也没有说话。
第二天,我装作开心地煮着火鸡大餐,一切准备就绪,只等迭飞下楼。
心口突然如针刺似地一痛!我摊开手掌,掌心渐渐显现出一滴血───我的血,我放在雨翔身上的那滴守护之血!
自从有了迭飞,我就在雨翔和迭飞身上各种下了一滴守护之血,以防有事发生时,我不能兼顾他和儿子!有了那一滴守护之血,无论他们两个在哪里,只要他们有性命之危,“守护咒”解除,那滴血就会立即回到我身边。
这么说,“守护咒”解除了!雨翔生命垂危!
心口剧烈地疼痛,眼前一片模糊,我无力地坐到椅子上。
我恨过他,怨过他,可是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离开我!只要他在这世上,就算不能相守───只要我的守护之血在他身上就足够了!
“……难道我注定要孤独吗?”我痛哭失声。
“妈妈?”
迭飞不知何时来到我跟前。
“你怎么了?”迭飞冷静地问。
我悲从心来,看着儿子年轻的脸庞,那像极了他父亲的脸庞!
“你父亲……他快要死了……”我泪如雨下。
“……”迭飞说不出话,怔怔地立在那里。
我知道他心里一定也和我一样难受,因为他其实非常爱他的父亲!
“怎么会……怎么可能呢……”他喃喃地道。
“我的守护之血回来了!”
迭飞毫无焦距的双眼里,涌起泪水,第一次出现悲痛的神情。
“……我不想要他死,妈妈!”他扑到我怀里,哭了起来:“你知道吗?我从不想要他死!”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母子抱头痛哭。
“我以为他会长命百岁……我以为我至少可以再恨他几十年……”
“傻孩子,你并不恨他,你其实很爱他!”我拍着他的背,流着泪安慰他。
“不───我不爱他!如果他死了,我就再也不爱他!”
我为这孩子的傻气心痛不已!他和他的父亲一样是个痴儿,一样的倔强,一样的嘴硬心软。
“迭飞,咱们回去吧!至少,我们该去见他一面,那以后,就再也不能相见了!”我悲哀地说。
雨翔会死,那是我早知道的事实。就算我和他恩爱数十年,他也终究会有一死,只不过这一天来得太快了,而我和他分开得也太快了!
人类的生命,像短暂的流星划过夜空!当那一抹光完全消失后,它就永不存在!留在我们心里的,只有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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