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北川刑警开始怀疑他,说不定万一他是故意装成低能,把低能当成自己的保护伞。所以,他认为向这种人打听的话,反倒能意外地捕捉到什么线索也未可知。因此,北川君极其耐心地去做这个小矮子的收服工作,在觉得已经到火候了的时候,有一天,进行了如下的对话。我想把这个对话插在这儿写出来,是因为这个对话太奇特了。
那是一个晴朗多星的夜晚,散场后收拾完了的时候,小矮子因为没人理他,就走到演出房的外面,一个人在那儿乘凉。北川君抓住这个好时机,靠了上去,在黑暗的天幕下,开始了闲聊。从毫无价值的闲话,引到深山木君被杀那一天发生的偶然事件。北川谎称自己那一天在莺谷观看杂技马戏团表演,并在胡乱讲了一通当时的感受后,这样引人了正题:
“那天,有足技表演,是友之助吧,就是在池袋被杀的那个孩子,我见他钻进坛子里,还被蹬着滴溜溜地转呢。那孩子真是太可怜啦!”
“嗯?友之助?那可是个乖巧玲珑的孩子呀!到头来,还是给干掉喽!可怕,可怕,可怕。不过,老兄,那一天没有友之助的足技表演,你记错了,因为虽然我看上去是这般模样,可是记忆力很好,那天,友之助不在表演棚里。”
小矮子用不知是什么地方方言的语调,却颇为雄辩地反驳说。
“咱们赌一千日元也行,我确实看了。”
“不对,不对。老兄,要不就是日期搞错了。7月5日,有些特别的原因,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日期错掉了?难道不是7月的第一个星期天吗?你才把日子弄错了呢!”
“不对,不对。”小矮子在昏暗中好像做了个讥讽的表情。
“那,友之助是生病啦?”
“那小子,哪是生什么病啊,是师傅的朋友来了,把他领到什么地方去了呀。”
“师傅?就是老爸吧?是吧?”
北川君淸楚地记得那个友之助的所谓“老爸”,进一步探问道。
“啊?你说什么?”小矮子突然显出非常恐怖的神色,“你怎么知道老爸?”
“岂止知道!是个80岁左右、弯腰的、步态蹒跚的老爷子吧?你们的那个师傅,就是那个老爷子。”
“错啦,错啦!师傅不是那样的老爷子,哪里弯什么腰呀,你从没见过呢。师傅虽然很少来表演棚露面,是个这么高的、佝偻得挺厉害的、30岁左右的年青人嘛!”
北川君想:原来如此,是个佝偻,所以可能看上去像个老人。
“那就是老爸喽?”
“不对,错啦!老爸怎么会来这种地方?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嘛,师傅和老爸,是两个人嘛!”
“是两个人?那么,老爸到底是什么人呢?相当于你们的什么人?”
“不知道。不过,老爸就是老爸,长着和师傅相似的面孔,也是佝偻,所以,说不定和师傅是父子。啊,我不说了,不能议论老爸,你倒没关系,可如果被老爸知道了,我可要倒大霉了。又会被装到箱子里去。”
听到箱子里这话,北川君联想起现代的一种应该称作是拷问工具的某种箱子,但是,后来才明白,那是他想错了,小矮子说的所谓箱子,可是比那种拷问工具要可怕数倍的东西的代名词。这个暂且不说。
北川君看到对方意想不到地好对付,谈话渐人佳境,心里高兴,进一步问道:
“那么,就是说,7月5日把友之助领走的不是老爸,是师傅的朋友喽。领到哪儿去了?你没听说?”
“朋友那家伙,和我也很要好的。所以,只悄悄地告诉了我,说他们去风景秀丽的海边,在那里玩沙子、游泳来着。”
“是不是镰仓?”
“对,对,是说过镰仓什么的。朋友那家伙,是师傅的私生子,我经常请他关照呢。”
听到此话,北川不由不相信了诸户的离奇推理(杀初代和杀深山木的直接下手人是友之助),竟出人意料地说中了,但是,轻易出手尚有难题,拘捕师傅让他吐露实情虽然也可以,但是,如果那么做,说不定就会造成使元凶逃逸。在那么做之前,有必要更深一步地调研他背后的那个叫“老爸”的人物,因为说不定元凶就是那个“老爸”,况且,这一事件,不是单纯地杀人犯罪,说不定是个更为复杂、更为恐怖的犯罪。北川是颇具野心的,所以,打箅在自己亲自调查清楚之前,不向署长报告。
“你刚才说到被装进箱子里,那箱子究竞是什么样的?有那么可怕吗?”
“可怕,可怕。可怕!那是你们所不了解的地狱哟!你可曾见过塞人的箱子?手腿麻木,像我这样的残废,全都是用那种箱子弄出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矮子说得云山雾罩,谜一般,笑得令人毛骨悚然。但是,他尽管呆傻,什么地方却还保留一股清醒,不管你怎么问,再也不作明确回答。
“你怕老爸,是吧?真没出息。不过,那个老爸在什么地方呢?挺远的?”
“是很远。我忘了是什么地方了,是大海那边很远的地方。是地狱哟,是鬼岛呀!我一想起它,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可怕,可怕,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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