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块头男人一边笑,一边吐着白色的唾沫。他的眼睛追逐着她的身体——紫红色高领罩衫下的胸脯,深灰色的裙子,黑色的紧身裤。她笨拙地抱着胳膊。熊又把注意力转回到哈斯特朗太太和苏珊身上。
鼬鼠正前倾着身子说话——可能是在喊话,正像人们经常对聋人做的那样——事实证明这样做是有道理的,因为当人们喊的时候,他们说话的速度往往很慢,他们嘴唇的运动更易被读懂。他在问谁在面包车里,梅勒妮没有动,她动不了,她出汗的手指夹紧了肱二头肌。
熊低头看着那个受伤的男人被打烂了的脸,用穿着靴子的脚冷漠地踢着他的头,看着他的头前后荡悠。梅勒妮喘着粗气,那种踢打死者时的漫不经心和无缘无故,使她毛骨悚然。她开始哭了。熊推着苏珊和哈斯特朗太太走向面包车。
梅勒妮瞥了苏珊一眼,双手用力摆着,意思是:“不,不要那样做!”
但是苏珊已经开始移动脚步。
她完美的体型和运动员的身体。
她一百二十磅的体重。
她有力的双手。
当熊意识到一个女孩儿的巴掌正向他的脸扇去的时候,他吃了一惊,头往后一躲,并在距离他的眼睛一英寸远的地方抓住了她的手。惊讶变成了娱乐,他把她的胳膊向下弯曲着,一直压到膝盖上,然后把她推倒在地,她的裤子和白罩衫上都沾满了泥土。熊转向鼬鼠,对他说了些什么。
“苏珊,不要。”梅勒妮用手示意。
苏珊又站了起来。但是熊这回有所准备,他转身面对着她。当他抓她的手时,他的手触到了她的胸,并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突然,他对这种游戏厌烦了,冲着她的肚子狠狠地打了一拳,她跪倒在地,抱着肚子,挣扎着喘着粗气。
“不!”梅勒妮用手语向她示意,“不要打。”
鼬鼠对熊喊道:“在哪里……他?”
熊指向高高的麦地。他的脸上有一种奇怪的表情——好像他不赞成什么事情,但是又害怕表现得过于严厉。“不要……时间……这些废话。”他嘟囔着。梅勒妮顺着他的眼神,观察着麦秆,她无法看得很清楚,但从影子和模糊的轮廓可以看出那是一个男人,弯曲着身子,身材不高,但很结实。他的胳膊向上举着,像在行纳粹礼。这种姿势保持了很长时间。在他下面,梅勒妮感觉是个人的形状,穿着深绿色的衣服。
那个女人就是手提包的主人,梅勒妮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不,求求你,不要……
那个男人的胳膊慢慢地放下来。透过起伏的麦浪,梅勒妮看到了他手中的金属暗淡的光。
鼬鼠的头轻轻地弯下去,他好像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他退缩了。熊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冷笑。哈斯特朗太太用双手捂住耳朵,感到十分恐惧。
梅勒妮一边哭一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麦田,她看清楚了:那个模糊的人影蹲得越来越低,但还是比那个女人高。高高的麦子在七月狂风的吹拂下优雅地晃动着。那个男人的胳膊慢慢地举起、放下,一次又一次。他的脸一直盯着躺在他前面的这个人。
哈斯特朗太太毫无表情地盯着鼬鼠。“……我们走……不打扰你们。我们不会……”
梅勒妮看到这个女人的蔑视和愤怒感到很安慰,她坚毅地紧闭着嘴。
鼬鼠和熊不理会她,他们押着苏珊、哈斯特朗太太和梅勒妮向面包车走去。
面包车里,这些年轻女孩儿在后座上挤作一团。熊把哈斯特朗太太和苏珊推上车,并指了指自己的腰带,那里,他的手枪鼓鼓囊囊地凸显出来。梅勒妮是在鼬鼠之前最后上车的人,她被推到车后面,紧挨着抽泣的双胞胎坐下来。她用力地抱着她们俩,然后又把艾米丽和香农都搂在怀里。
外面……外面是恐怖。
梅勒妮瞥了鼬鼠一眼,看到他在说:“聋子……他们所有人。”熊把他肥胖的身体挤到司机的座位上并发动了引擎。他看了看后视镜,皱了一下眉,然后疾驶而去。
远处,在带状柏油路的尽头,是点点闪烁的灯光。熊按着方向盘上的喇叭按钮,梅勒妮感觉到喇叭声在她的胸腔内振动。
熊说:“人们,那些该死的……看我们……”然后,他把头转向一边,后面的话就消失了。
鼬鼠冲着麦田大喊,显然,那个男人答应了,鼬鼠点着头。不一会儿,那辆灰色的雪佛兰车驶出了麦田。尽管它被撞坏了,但还能驾驶。它驶到路肩处,停了下来。梅勒妮想从前排座位上看清麦田里的那个男人,但光线太强烈,好像这辆车根本就无人驾驶。
车在加速行驶,摇摇摆摆地驶上了柏油路。面包车跟在后面,在轮胎卷起的蓝烟所形成的模糊云影中缓缓行驶。熊拍打着方向盘,转身看了一会儿,对梅勒妮喊了一些话——愤怒、邪恶的语句。但梅勒妮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那些耀眼闪烁的灯光越来越近了,红色、蓝色和白色的光线交织在一起,像两周前美国独立纪念日时希布伦公园上空的焰火。当时她看到彩色的光束在空中交错,感觉到白热化的爆炸撞击着自己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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