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变小了,感觉到恐惧正渗入她的全身。她仿佛看见那些孩子们在水里挣扎,一会儿浮起来,一会儿沉下去……凄厉地号叫……手指徒劳地担着光滑的井壁。她似乎尝到了他们所吞咽的冷水;那凄厉的悲号在她的耳边回响。多长时间?15分钟?半小时?到底多长时间他们停止了挣扎,脸朝下漂浮着,像死鱼一样等待着看门人第二天发现他们的尸体?
“上帝!”斯坦利叫出声来。
“我听说有个女人在那里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艾迪突然插了进来。“那就是他们为什么关闭了水塔。至少,那是我亲耳听见的。他们不让人再到上面去。但是一次,有一位夫人和她的孩子走上了平台,我不知道那孩子有多大。那位夫人抱着孩子走到了栏杆边上。也许是她把孩子扔下去的,也许是孩子自己扭来扭去掉了下去。我听那个人讲他想救人。他跳了下去,但是孩子已经不见了。也许那孩子身上穿了一件夹克什么的。如果衣服被水浸湿了,人很容易下沉的。”
艾迪突然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棕色的小玻璃瓶。
他打开盖子,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干咽了下去。
“那是什么?”贝弗莉问道。
“阿司匹林。我头疼。”他用防备的眼光看着她,但是贝弗莉没有再说话。
班恩把剩下的故事讲完了。他听说那确实是个孩子,是个大概3岁的小姑娘。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镇理事会投票决定永久关闭水塔,把上面下面所有的门都锁住了。直到现在那些门也锁得死死的,只有看门人和维护人员可以进出。但是每个季节仍然向游人们开放一次;人们跟着导游——一位从历史学会来的夫人——走上顶楼,可以喊喊嗓子,照几张相给朋友们看一看。但是那个通向里层平台的门一直紧锁着。
“里面仍然有水吗?”斯坦利问。
“我想有。”班恩回答。“我曾见过救火车从那里抽过水。他们把一根软管套在水塔下面的管子上。”
斯坦利不说话了。他的目光又投向了烘干机,看着里面的抹布转过来转过去。
“你在那儿看见什么了?”贝弗莉轻声问斯坦利。
有那么一会儿,似乎他根本就不想回答。然后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说了起来。但是让人觉得他的话完全偏离了主题:“他们给公园起名叫纪念公园是为了纪念南北战争。他们叫它‘德里布鲁斯’。过去还有一个塑像,但是在40年代被一场风暴吹倒了。他们没有钱去重新修复塑像,于是就在那里建了一个小鸡戏水池——一个石头筑成的巨大的小鸟戏水池。”
大伙都注视着斯坦利,他咽了一口唾沫,喉咙里传出咯咯的声音。
“我观鸟。我有一个鸟类资料册,还有一个望远镜以及所有观鸟必备的东西。”他转过头看着艾迪。“你还有阿司匹林吗?”
艾迪把瓶子递给他。斯坦利先拿了两片,然后犹豫了一下,又拿了一片。他把瓶子还给艾迪,扭曲着脸把药片一片接一片地吞了下去,然后继续讲他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两个月前的一个雨夜。斯坦利穿上雨衣,把鸟类资料册和望远镜放进一个防水袋里,向纪念公园进发了。以前他常常和他的父亲一起去,但是那天晚上父亲恰好加班,于是他只好一个人去了。
一个观鸟迷告诉他看见过一只北美红雀在纪念公园的水池里饮水。它们喜欢在黄昏时分吃食、饮水和洗澡。在距离马萨诸塞州这么远的地方观察到红雀简直太难得了。尽管当时天气相当糟糕,但是他走了一英里半的路程到了纪念公园。毛毛细雨不像是在渐渐沥沥,而更像是一道垂下来的雾帘。四周很静,同时让人感觉到有些兴奋。尽管在灌木丛、树枝上仍然有未融的残雪,但是空气中仍弥漫着清新的泥土气息。衬托着铅灰色的天空,浓重的大树轮廓显得有些神秘;再过一两周,它们就会吐出新绿了。
今晚的空气闻起来是绿色的。他想着想着,笑了。
斯坦利加快了速度。要不然光线很快就不足了。他呈对角线斜穿公园。水塔在他的左边,显出了庞大的白色身躯。斯坦利瞅都没瞅它。他对水塔里面有什么毫无兴趣。
几乎成矩形的纪念公园是顺着山势修建的。夏季这里的草都剪得整整齐齐的,而且还有圆形的花坛。来这里的一般都是成年人。
那个小鸟戏水池其实就是在那个塑像基座上面修建的,看起来真有点大材小用。父亲告诉他,原来他们打算还把那个塑像放回去,后来因为没有钱才作罢。
“我更喜欢小鸟戏水池。”斯坦利说。
尤里斯先生挠了挠头发。“我也是,儿子。”他说,“多些水池,少些子弹,那是我的座右铭。”
在那个石头基座上面刻着一段铭文,是用拉丁语写的,斯坦利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Apparebateldolonsenex—普里尼斯坦利坐到了一条长椅上,拿出了他的鸟类资料册,翻到了北美红雀那一页,温习了一下它的特征,又合上书,放回包里。然后他取出了望远镜,放在了眼睛上——已经没有必要再调整焦距了,上回他就是坐在同一个地方观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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