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意识到那是一种变异了的蟋蟀。那东西慢慢爬到盘子边,四角朝天摔下桌布上。
“哦,天啊!”理奇的声音好像哽住了。“哦,比尔,是一只眼睛,上帝啊,是一只眼睛,一只讨厌的眼睛——”
比尔扭过头,看见理奇盯着自己的那块喜饼,紧咬着嘴唇。他那块喜饼焦脆的表皮掉在桌布上,露出一个黑洞,一只人的眼球露出咄咄逼人的凶光。
班恩惊恐地把他的喜饼丢在桌上。那块幸运喜饼滚过来,比尔看见里面有两颗牙齿,牙根上还带着凝固的血块。像空葫芦里的籽,哗啦哗啦地响。
他回头看见贝弗莉就要尖叫出声。眼睛盯着从艾迪的小饼里爬出的东西,四角朝天地摔在桌上,慢慢地蹬着后腿。
比尔想也没,凭着直觉,跳起来,捂住贝弗莉的嘴。
艾迪喘着粗气。
他神色严厉地看了看其他人,又想起了那个夏天发生的事情,一个久远又清晰的声音:“别吭声!你们所有人!不要发出任何声响!不要吭声!”
理奇捂着嘴。麦克脸色铁灰,冲比尔点点头。大家都离开桌子。
当他的伙伴都准备撤离的时候,比尔还没有打开他的幸运喜饼,但是他已经看到小饼的边缘一起一伏——一起一伏,一起一伏。
“别吭声,贝弗莉。”他说着松开了手。
贝弗莉瞪大了双眼,嘴扭曲着。“比尔……比尔,你看见……”
她的视线又落在那只蟋蟀上,愣在那儿。那只蟋蟀好像已经死了,皱巴巴的眼睛盯着她。贝弗莉低声呻吟着。
“别、别、别管那个,”他严肃地说,“坐回原位。”
“我不行,比尔,我不敢靠近那个东——”
“你行的!你必、必须!”他听到一阵轻轻疾走的脚步声走过来。
他看了看其他的人。“所有的人!坐回原位!聊天!自然点儿!”
贝弗莉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比尔摇摇头。他拉过椅子,坐下来,尽量不去看盘子里的东西。那里面满是脓液,胀得像一个硕大无比的疖子,还在一起一伏。
艾迪朝喉咙喷了一些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老板娘进来了,脸上带着礼貌的、询问的神情。
“没事吧?”老板娘问。
“没、没事。”比尔答道,指指艾迪。“我朋友的哮喘病又犯了。他带着药。现在好多了。”
老板娘关心地看着艾迪。
“好多了。”艾迪气喘吁吁地说。
“你们想要我现在就收拾桌子吗?”
“马上。”麦克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饭菜还行吧?”她看了一眼餐桌,深邃宁静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忧虑。她没有看见蟋蟀、眼球、牙齿和比尔盘子里那块一鼓一息的小饼。同样没有注意到染在桌布上的血污。
“都好极了。”贝弗莉笑着说——比比尔和麦克的笑容自然多了。
好姑娘,够勇敢,比尔想。
“运气好吗?”老板娘又问。
“好极了。”理奇赶忙搭话。“不知道别人的怎样,反正我真开了眼界。”
比尔听到徽弱的破裂声。他看了一眼盘子,只见一条腿从小饼中伸了出来,在盘子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我差点把那东西吃下去,他又在想,但是脸上还挂着微笑。“好极了。”他说。
理奇看着比尔的盘子。一只灰黑的苍蝇从小饼中钻出来,发出低微的嗡嗡声。一股黄色的粘液流到集布上,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恶臭,像是伤口化脓的味道。
“哦,如果现在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现在不用,”班恩说,“真是一顿美餐。太……太独特了。”
“那我走了。”老板娘说着鞠躬走了出去。门上的珠帘还没有停止晃动,所有的人腾地站起来离开了那张桌子。
“是什么?”班恩压着嗓子问,盯着比尔盘中的那个东西。
“一只苍蝇,”比尔说,“一只变异的苍蝇。作家乔治。朗哥翰的盛情。他写了一部叫《苍蝇》的小说,被拍成了电影——虽然不是特别好,但是那个故事把我吓得半死。又是它故伎重演。最近我一直在想苍蝇的事,因为我正在构思一部小说。”
“对不起,”贝弗莉有气无力地说,“我要吐了。”还没等其他人站起来,她已经走了出去。
比尔抖开他的餐巾纸,扔在那只跟小麻雀一样大小的苍蝇上。这么大的东西根本不可能从那么小的饼里钻出来……但是它已经出来了。那只苍蝇在餐巾纸下哼哼了两声,不动了。
“上帝啊!”艾迪的声音微弱。
“让我们把这个该死的东西除掉,”麦克说,“咱们到大厅里等贝弗莉吧。”
贝弗莉刚刚从洗手间走出来。脸色苍白,但是平静多了。麦克付了账,大家一起走进蒙蒙的春雨中。
“有人改变主意了吗?”麦克问。
“我没有。”班恩说。
“没有。”艾迪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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