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结婚了吧?”G·7问。
“他结婚才三年,虽然他早就过四十了。是一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他娶的是他父亲过去的厨娘。听说他父亲拒绝见她,虽然他们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她一直在维希吗?”
“我在几分钟前给她发了电报。正在等她回来……”G·7做着调查,我紧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他一会儿跟人谈话,一会儿向另一些人提问题,慢慢地公馆主人们的形象让他补充和勾画出来了。我们对他们的认识过程比较缓慢,常有人不时地加上一笔,有时又需要再重来一遍。
父亲比盖·马勒,就是在一个月之前死去的那位,第一个清晰地出现在我们的脑海中。他是个老牌资产阶级,为人冷漠、严厉,甚至可以说残酷无情。他属于比盖家族,娶了一个马勒家族的女子为妻。他生活奢华,讲究排场。一位老人对我们说,二十五年前,比盖·马勒在米里浴街公馆中常举行招待会,那个时候比盖·马勒夫人显得非常漂亮,因为她曾是全巴黎最漂亮的女人之一。后来,招待会突然停办了,人们说她的丈夫很快变成了个嫉妒狂。但是,这个家族自己作出的解释十分简单,也颇合情理:比盖·马勒夫人被某种病痛缠身。是肺结核?是癌症?还是骨疡?人们一无所知。那种社会地位的人是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隐私的。她老得很快,十年之后就死了,几乎是在同时,她丈夫身患半身不遂,整日被困在自己的房子里……人们对我们说,最近几年他周围的人对他再也无法忍受了。他倔强固执,脾气暴躁,经常大发雷霆,耍性子,甚至一天要闹上三四次,整个公馆给他搅得天翻地覆。
儿子比盖·马勒又是怎样一个人呢?
根据人们对我们的描述,他的特点不怎么突出。他属于那种人们很少谈论的人。如果他生在另一种社会地位的家庭里,他看来更有可能成为一个政府小职员。他是一个很不起眼的人,既没有突出的缺点,也没有显著的优点。他的嗜好是集邮,集邮使他得到极大的满足。好像他手中有不少精美的邮票,其中三四张为世上绝无仅有、价值连城。不知人们告诉我们的最后一点是否确切,反正仅此足可给这位好好先生定位了--好像除了他的现任妻子,他生活中从没有过其他女人。听说在她还是一个年轻的、和蔼可亲的厨娘的时侯,他只有十七八岁,就己经成为她的情人,他们二人的纯朴温柔的爱情一直持续到他人到中年。好像是由于她的一再坚持他才决定娶她为妻,虽然他一直表示,只有等他父亲过世之后才能举行婚礼。
她坐着小轿车于中午回到家。她身着孝服,体材瘦小,模样相当难看。她五十岁,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一张普通的脸,但精神饱满。她不停地走动、说话,嗓门比谁都高。她大声发号施令,似乎所有的人都是她的仆人。她的一举一动都叫人感到不舒服。
“比盖·马勒一定中了什么圈套!”她非常肯定地说。她和所有出身低下,而嫁给出身高贵的男人的女人一样,用姓称呼自己的丈夫。
“是什么使您有这样的假设?”
“假设?是肯定!……三个星期以来,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更确切地说,是从老家伙死去几天之后,我们离开巴黎,到我们维希的别墅……”
“他是否有些神经质?”
“他没有胃口。他每天絮叨要回巴黎处理事务……他整天抱怨,说什么继承手续太复杂,没完没了,永远办不完……”
“他从没有提起过要自杀?”
“他?自杀?他为什么要自杀?他受到百般照顾……如果没有公证人那些节外生枝……但是,我猜得出发生了什么事……老家伙一直对我熟视无睹,我敢打睹,他肯定是留下了一份复杂的、会引起纠纷的遗嘱,借此向我报复……”这家的仆人们还没有回到巴黎。我们见到了公证人,他人很稳重,对未来高瞻远瞩。
“会引起纠纷?绝对不可能!只有给几个家仆一点点遗赠……老先生的儿子比盖·马勒先生应该是全部财产的继承人……”
“遗嘱中有没有特殊的规定?”
“绝对没有。至于那封内含遗言的信,我没有读……我把它交给了吉拉尔先生。”
“还留有一封信!”
“这种做法是很常见的,谁也不能预先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死去,是不是?比盖·马勒老先生在遗嘱中夹了一封信给他儿子……”
“他儿子是否在您面前读过这封信?”
“没有……”
“您不怀疑是……”
“我什么也不怀疑……”
三天之后,警察对被焚公馆废墟进行了寻觅。我和G·7也在瓦砾中不停地找了好几个小时。最后,寻找比盖·马勒的努力付之东流,尸体没有找到。在任何地方都未见到他的踪影,旅馆饭店里没有,火车站没有,边境上也未注意到他露面。我不再对出现的各种各样的猜测随声附和。什么样的猜测都有,真是五花八门。说从那个众所周知的夜晚,比盖·马勒在地下室里实际上是在自掘坟墓,还说他可能本身就是一名杀人凶手云云,说什么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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