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是谁呢?”
她欲言又止,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
在这段沉默中,我瞬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除了我跟深月之外,还有一个人在这间大厅的某处。这个人一直屏住气息,偷听着我跟深月的谈话。
我不由自主地看看四周,可是,没有半个人影,只看到通往走廊的那一扇双开门,稍微打开了一点缝隙。到底是谁在那一扇门后面呢?当我正在思考这个问题时,深月开口了。
“我还是想不出所以然来,”她的手指滑过发丝,嗫嚅地说着,视线停留在我脚下附近,“也无法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人,所以还是不要随便乱说吧。”
“可是,这件事说不定跟那起案件很有关系呢。”
“所以就更不能乱说了,”深月轻轻摇着头说,“如果搞错了,会很严重的。”
“可是……”说到一半,我就停下来了,因为我无法强迫她说出她不想说的事;也不可以那么做。“这件事你跟枪中提起了吗?”
“不,还没有。”
“还是跟他说比较好吧?”
“嗯。”
她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可见,她心中猜测的那个“问题人物”,应该不是枪中。
可是,既然如此,她为什么先把这件事告诉我,而不是枪中?因为她下楼来正好碰到了我吗?还是……哎呀,不要想那么多了,就当她多少有些信任我,才告诉了我吧。
我把思绪复杂的头朝下,视线朝上,偷偷注视着深月。她身穿黑色窄裙、黑色毛衣,毛衣领口露出了白衬衫的领子。她的视线也是微微朝下,好像在寻找下一个话题。
她的脸,突然出现在我今天早上所做的梦的记忆中,让我一阵惊愕。今天早上,鸣濑叫醒我之前,我正梦到有一个人在玻璃墙的另一边,握紧拳头猛敲着玻璃。那个怎么看都看不出来是谁的——这个人的脸,居然跟深月的脸重叠在一起。
难道那就是深月吗?如果是的话,那个梦究竟象征着什么?
其实,再怎么想都是枉然,因为即使找出了象征意义,也只是摸索出我自己内心的某种情感而已。
可是,我感到忐忑不安,心情起伏不已——这就是隐藏在那场梦底下的情感。我想都不用想,就直觉地这么认为。瞬间,我下定决心问她,关于今天早上枪中在图书室所说的那个字眼——“舍弃”。
“我不要!”
我还来不及问,就听到激动高亢的女性声音响彻挑高的大厅。我跟深月都惊讶地抬起头来,往声音出处——环绕石墙的回廊方向望去。
“不要!我不要!”
我看到鲜艳的黄色洋装,仿佛被隐形人的手玩弄般,在咖啡色扶手栏杆前飘飞旋转,并以缺乏秩序的不规则且不稳定的脚步,在回廊移动着。
“兰!”深月惊叫一声,“你怎么了?”
“不要,不要说了!不要过来!”兰不理会深月的呼唤,用痉挛般的叫声嘶吼着,语气慌乱,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我跟深月发现情况不对,赶紧冲上楼梯。
“不要说了,我求求你!”
根本没有别人,兰却用双手捂住耳朵,用力甩着头。鬈发被用力甩着,肩膀像得了疟疾般抖动着,已经脱落一只鞋子的双脚蹒跚地乱踩着,使兰的背部用力撞在墙壁上,又弹起来冲向栏杆。
“希美崎!”我赶紧冲上去,抱住她差点飞出栏杆的上半身,“好危险,你清醒一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听到了!”她看着我,梦呓般喃喃说着。那双眼睛飘忽不定,没有焦点;放大的瞳孔充满了强烈的恐惧。“我听到了,我听到了!”
“你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了,啊……”兰双手捂住耳朵,摇着头,“到处都喃喃说着话,墙壁在说;天花板、窗户、绒毯也都在说,连图画、人形都是活的!”
她说得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或演戏。如果这是演戏的话,我就得对她身为演员的才能刮目相看了。
“你听,你听呀,听到了吧?!”
“那是幻觉,”我万般无奈地对她说,“冷静点,墙壁和天花板怎么可能说话呢?”
“不!”兰惊声尖叫,挥开了我的手,“它们会说话、它们会说话,到处都是说话声,挥也挥不去,向我冲过来了……”
“希美崎!” 棒槌学堂·出品
“兰!”深月在我背后叫着她,“你清醒一点,到底怎么了?”
“他们说下一个是我。”
她好像真的听到墙壁、天花板在说话,难道是视听错觉?可是,为什么会……
“我会被杀、我会被杀!”她松开捂住耳朵的双手,开始拼命拨弄自己的身体;像个在恍惚状态下跳着滑稽舞蹈的未开化民族。
“啊,你们看,我的身体已经瘫了。”她疯狂地诉说着,“我的骨头瘫软了,哇,溶化了,一点一点溶化了,他们开始杀我了,我就快死了,我、我已经……”
“你清醒一点啊,希美崎!”不管我的语气多么强烈,都得不到令人满意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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