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岭各峰的摩崖佛,令人联想到推古佛,确实有一种古拙的情趣。不过,问题是这些佛像好象不是达到那个时代水平的石工和佛像师的作品。在二十世纪的今天,让小学生拿起凿子,也许也能能出类似推古佛的拙劣的石像。
“玉岭的摩崖佛会不会是很后的时代的作品呢?”从学看的角度,入江是这么推测的。因为从技术上来说,刻在第三峰上的玉岭最大的两尊佛像太精湛了。
入江想象的情况是这样:当地的善男信女,为了刻下自己信仰的明证,挥动不熟悉的凿子,刻着拙劣的佛像专业的佛像师正好这时从这里经过,他心里想:“我何不给他们示范一下呢!”于是雕刻了两尊庞大的佛像。......
如果入江的这种想象符合事实的话,那末,第三峰的两尊佛像将是推定时代的关键。它起码不可能是唐代以前的作品。
“这可是五代或宋代的作品吧。最早也恐怕是唐末。”
入江说出了这样的想法。
入江这么一说,一直很少言语的李东功却认真地说道:
“不,这两尊佛像确实是梁代的,连作者的名字也清楚。
上面的佛像是一个名叫包选的人刻的,下面的是石能刻的。
他们都是名门的子弟,不是佛像师。”
“是这样吗?”这不是喜不喜爱的问题,而是学术上的问题。不管对方如何认真,也不能简单地表示同意。入江提出了这样近似于否定的疑问。
第三峰的绝壁高达五十米。注意一看,它的岩面不是平直地抵达地面,面是在相当于中央的地方断了,形成一个岩台。也就是说,大体上分为两段。
大佛像分别刻在上段和下段。从佛像的螺发、肉髻和自毫等可以看出都是释尊像。两尊都是坐像,高度都达十米左右。
要说奇怪也真奇怪,同一个岩面上竟刻着两尊同样大小的释尊像。面且两尊像在技术上也很酷似。
仔细一观察,可以看出上段的佛像比下段的佛像刻得多少要认真一些。是不是同一个作者先刻了下段,觉得有点不满意,于是又在上段重刻了一次呢?入江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象。
大家都知道,中国的石像—如云岗、龙门,首先是掘好石窟,然后在里面塑佛像。不过,玉岭的老百姓不可能掌握这样高深的技术,因此把佛像直接刻在岩面上,只用线条来表现出形状与其说是雕刻,不如说更近于绘画。
日本也有许多这样的摩崖佛,也是无名的老百姓希望以某种形状来表示自己的信仰,长年累月刻成的。
在这些幼稚的线刻的佛像中,应当说唯有第三峰的两尊像出类拔萃。它们虽然也是线刻,但有一种立体感,令人感到逼真 不知道什么原因,下段释尊像的嘴唇上涂有朱红。
“下面的佛像涂着口红。那是为什么呀?”入江问李东功说。
“唯有那尊佛像,每隔十年要涂一次朱红。不知道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现在已成为本地的一种习惯仪式。称为‘点朱’。”
“点朱?”
入江想起了前两天也曾向人反问过这个问题。—那个地主老头曾劝他一定要看一看十年一次的仅式,指的正是这个“点朱”。叫入江这么一问,地主老头回答说,你去了就明白。
李东功也同样回答说:“三天之后就要点朱,你可以看看。”
详细的情况虽不了解,总之是一种在佛像的嘴唇上涂上朱红的仪式吧。
“太高啦!......”入江仰视着岩面,低声地自言自语说虽说是下段的佛像,嘴唇离地面也有二十来米高。
“高也可以涂。”
“有什么来由吗?”
“有种种的说法你看,上下两尊像并不是完全成直线地重叠。下段佛像的上半身不是朝右边偏一点吗。不过,它给人的感觉仍然好象是压在上面佛菩萨的屁股下面。而且从技巧上来看,下面的也稍微差一点。因此人们说下面的佛像有点受委屈,在它的嘴唇上涂上朱红,多少给它一点安慰。有这样的说法,不过,这是胡说。”
“那么,真正的来由呢?”
“这有资料可查我家里就有这样的资料,你可去看看。”
李东功最初少言寡语,可是一涉及到摩崖佛,他就滔滔不绝地谈起来。
“一定让我拜读一下这样的资料。”入江说。
第五章
在第五峰的西面,延伸着约一公里长的普通的山岗子。
当地人把那里称作“五峰尾”。瑞店庄就坐落在五峰尾的尾巴上。不过,五峰尾上也零零落落地有些民房,一般都是背山而建。这种民房称作“跨山厝”—跨山的住房。
据传说,只有家里有人中了举的人家,才允许建造这种跨山厝。
而且对高度也有规定,中了举人的人家比中了秀才的人家,要在更高的地方建造房子。
据说李东功家几代前曾经出过进士,所以在和他家差不多高度建造的房子,只有离他家约五十来米的一户人家,其他人家的房子都建造在低得多的地方。
关于各个岩面上的佛像,入江打算以后一个一个地仔细观看,对不太好的佛像,只拍一张照片,或取一个拓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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