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小动右转,骑上了467号车道。他依照跟中午完全一样的回家路线,回到了位于鹄沼的家。当然,路上的景色,他根本无心留意。
下午五点二十四分。家中还未点上灯。
秀一一边留意四周,一边打开大门。他先把自行车停到车库,再走到外面,从玄关进入主屋。脑海里忽然浮现令人讨厌的一句话:“杀人犯一定会再回到现场。”
不过,我可不是什么杀人犯啊。我只是从学校回来后,偶然发现尸体而已。绝不能做出什么不自然的举动。
秀一首先回到他在二楼的房间,放下书包跟画,接着将上衣挂在衣架上,再把长裤喷上水,再用旧式的熨斗压平。换上蓝色运动服后,秀一下楼走去厨房,从冰箱拿出盒装的柳橙汁、倒入玻璃杯里,再把它喝干。感觉那冰冰凉凉的液体,顺着食道一路向下流的感触。他把玻璃杯放到水槽里,在杯中注满水。
虽然想再次走上二楼,但双脚却动弹不得。
可是不去不行。
心跳又加快了。秀一努力激励着自己。曾根尸体的发现人这种讨厌的角色,可不能让妈妈或遥香来扮演。既然是我自己干的事,只有自己来拉起序幕。
他一步一步使劲地踏着楼梯,朝着二楼走廊尽头处的房间走去。房门还是半开着,房间里一片死寂。
秀一把双手手心在运动服上擦了擦,呼吸变得浅而急促。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轻轻推开了房门。
眼前是横躺着的曾根。
曾根两眼稍微突出,从张开的口中,看得到一口乱牙。姿势跟白天秀一离开的时候完全一样,就那样死去了。
秀一一踏进房间,有好一阵子站着不动,就那样俯看着曾根的尸体。很明显地,曾根确实死了。至少“电击计划”中杀死目标的阶段性任务已经完成了。
不过,还是得再加以确认。他必须像个无知善良的老百姓一样做过确认后,才能打电话报警。如果不这样做,以后可不知会露出什么破绽。
秀一弯下腰凑近曾根。
……镇定下来,这只不过是具尸体。活着的人才值得害怕,而死掉的人,只不过是开始腐烂的肉块而已,没有什么好怕的。
秀一一边转过头,一边用手摸曾根的脖子。尸体的皮肤摸起来干干硬硬的,就像蜥蜴一样又冷又冰凉。当然,已经没有脉搏了。脖子也相当僵硬,即使用力压下去也不会弹回来。
他死了,而且已经进入死后僵硬的状态。现在所躺在这里的,已经不再是个人了。
是我杀了他。
秀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房间。他冲向洗脸台,打开红色水龙头,热水飞迸流出。秀一从洗手乳瓶里倒了些洗手乳出来,将碰过曾根尸体的右手搓出许多的肥皂泡,再将手伸入冒着蒸汽的热水水流下。
好烫。他慌张地把手给抽回来,但右手已经开始泛红。
稍微把红色水龙头的水转小些,再打开旁边的蓝色水龙头。这次终于镇定地在温水中把手洗干净了。
秀一观察自己在镜中的脸,虽然稍微有点发青,不过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异状。没问题,很平静,可以镇定地跟他人交谈。
秀一走回一楼,从起居室拿起了电话的分机。
就算当作是弄错了也好,不能立刻打110去通报,还是先拨119吧。
电话才响了一声,就有人接起来了。“您好,这里是119。”
“呃,那个,好像……呃,有人死掉了。”
“好的,请镇定下来慢慢说,您那边的地址是?”
秀一回答着对方的问题,一一说明了自己的住址、名字和发现曾根的状况。这样的对话并没有特别排练过。因为他如果回答得太井然有序的话,听起来反而很不自然吧。
秀一边听着自己回答问题的声音,边感到满意。对了,还要带点结结巴巴的感觉,才像是个拼命想把话给说清楚的高中生。
这些话恐怕都会被录下来吧,之后也可能会被反复地拿来重听,检查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疑点。也就是说,我必须把听筒另一端的人当作警察。
我呢,就是个发现尸体的善良百姓。从学校回来后,刚刚才发现尸体。所以多少有点惊慌失措,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也不需要刻意演戏,还不如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平板语调来说话就行了。要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时候,就保持沉默。
“……了解了。我们现在就派人过去。”大致确认事情状态后,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秀一把电话分机给放了回去,双脚还在微微发着抖。他才一坐在沙发上,就因暂时得以从紧张中解脱,而叹了一口气。不过,还有一关要过。从某种角度看来,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战场。人的死亡,并不是事务性地用一张死亡证明书就可以解决的。为了维持社会的安定,对于可疑的死亡案件,治安机关可是不会置之不理的,因此,确认死亡的相关手续及仪式是不可或缺的。
只要能顺利过了这一关,曾根就不是被某人给“强制终结”,而会被社会大众视为自然死亡。
然后,“电击计划”的存在,就永远都不会被任何人知道了。
消防队似乎立刻就联络了警局。过没多久,听到了警笛声,秀一的心脏开始跳得像是示警钟般。警笛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家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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