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读者投书栏刊出之严厉批评。
此外:
“伊原道人欠缺作家所需具备的诗心。他也没有澄澈而美丽的眼光。他无法浸淫于幻想世界甚明。他应该熟读宫泽贤治之复再重新出发。”
也有这般揶揄的投书。
伊原眼眶开始变黑,甚至也不与家人交谈。这时期他参加了同人的聚会,曾如此诉说:“这篇作品,我无法再写下去了。”
对于这样的诉说,同人杂志没有立刻的反应,因为他们也认为让他写长篇小说是个错误的作法。
看到伊原消沉落寞的表情,同人编辑之一勉为其难地说,“无论如何把它完成再说,作品这种东西,若无完结是无法给予正确的评价。”
“可是——” 棒槌学堂·出品
“别泄气,我们是要在残酷打击中成长的啊!”
“嗯。”他垂头嗫嚅说,“我以为自己愈早发疯愈好——”
“别胡说。”
另一同人望望他低垂的脸。伊原没有改变姿势说道,“若是发疯,我便能自由自在地走入自己的幻想领域。就算不能执笔为文,也能描绘出我那奇丽之梦境……”他如此说着突兀地起身道,“再见了。”就这样走下咖啡店的楼梯。
“伊原好像发疯了。”不多久这样的传言便传开来。到了四月份的第一次编辑会议席上,一个同人难于启齿地说,“关于伊原,听说他发疯了。”
“是啊,我也听到了。”
一个年轻女教师的同人编辑说:“有关邮局的那件事?”
“是的。那位邮局的女职员据说窘得不知所措呢。他说有事要和住在月球上的女人商讨,却忘了她的住址,要求女职员帮他查地址,并替他发一通电报至月球。女职员无从受理,他便死缠着女职员要她接通电话以便和月球的女人联络。后来邮政局长出面告诉他,月球上没有电话,他便怒气冲冲地嚷开来,说他们蓄意破坏他与月球女人间的感情……”
“据说他对自己的妹妹也是这样的,”女教师接着说,“‘月球女人寄来的包里应该到家,是你将它藏起来了,拜托你拿出来给我吧’他哭着央求妹妹呢!”
“果真这样,脑筋确实就有问题了。”
“伊原就非放弃文学不可了。”
“别说文学。真的,他的家人为何不把他送医院治疗……”
对于女教师的见解,另一个同人编辑啐道,“贫穷啊,我了解他的家境,根本无法送他去疗养的环境。”
然后他睨视四周的同仁道,“你们见过他的手指头吗?手指甲是裂开的,裂缝里沾满污沙与血渍,洗刷不掉的。因从国中毕业典礼的当天开始,他就到千曲川的河畔,从事捞砂石的工作,以便赚取敬赠老师纪念品的费用。并且从此就没有停过这份工作。家里有经年酗酒的父亲,与缠绵病榻的母亲,还有两个年幼的妹妹……在如此艰苦环境中能执意写下“月女抄”的心情。不,应该说他非这样坚持写下去不可,他之悲哀与无奈,我是十分了解的……”
过了约莫一个星期,伊原的死讯便传来。他是从家里附近的火警了望台上投身而死。那是四月上旬的夜晚,已过十点了,两个村民正走过了望台下时听到头顶上有说话声,他们惊讶地抬头看,只见台上的铁栏杆旁,有一个伸出上半身的男人。
了望台的红色灯泡光线,依稀的照出那个人的半面。
“谁在那里?”
“危险哪!别放手!”
当两人大声呼叫时,那男人却把手中的棍状物向上一抛,同时在他们的屏息凝视中,男人的躯体便由红色的光圈往黑暗一跃而逝。
这便是伊原道人自杀瞬间的情景。尸体边掉有一枝白桦树做成的五尺长木棍,是他跳之前往上抛的那一根。
“信州文艺”的一个编辑以沉痛表情说:“伊原终于回归到他自己的国度了。”那是在回忆到“月女抄”中一段时有感而发的。
“女人躲过星星们的监视眼线,悄悄儿地溜出楼阁。想到在地上久候的少年,她欣喜若狂。她取出月杖往黑暗中一抛,银色尾曳在宇宙中流下,成为通至地上之吊桥……”
伊原道人死了。同人杂志“信州文艺”于一年之后也跟着停刊,同人的编辑们亦随之四散。经过了几年的岁月,只有一个人,还把伊原道人这个人留在记忆中。他之所以还有记忆,并非对伊原怀有同情,或是对“月女抄”这个作品有爱惜之故,他只是需要伊原道人而已。
在这个人的邪恶想法中,每当伊原道人出现时,并不是过去的存在;而遗作“月女抄”在这个人而言,也并非单纯幻想中的故事。
那是个危险的童话。
第一章事件
“你们呀!有谁来跟我一起玩?”
有一天晚上,
月亮对着众多的星星们招呼,
“若是跟我玩,就送你们任何东西。”
星星们却暗笑起来,齐声哄嚷:
“羞羞脸,羞羞脸,谁要跟你玩,你是孤僻的爱哭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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