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徒用修长的手指抚摸着黑色短外套的领子,纤细的动作让他显得很是平静。
“不论哪个时候,你总是这样说——真是没创意的做法。但我不是怀着*之念来跟你搭讪的,更不是要诱拐你才刻意接近你。我们原就相识。也罢,你不相信这些也没关系,只有一点——就算是你觉得没有创意的台词,我也必须事先说明——我们两人会经历无数次的轮回。永远。永远!”
“什么轮回……”
“你觉得不可能?”
“人一旦死了,就只会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世界里永远沉睡。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无论你再怎样祈祷,天堂都不会出现,更遑论所谓的轮回转世了。这些美好的寄托,只是宗教用来哄骗信徒的谎言罢了。”
“就算你不信,我也必须告诉你我们背负的轮回转世的宿命。我们两个经历了轮回转世,来到*年的这个图书馆里——也许,你会觉得听不下去,但请务必让我把话讲完。此时此地,我们重逢了。虽然这次重逢并未被那个名唤‘命运’的时刻表记载下来——其原因是,我们就算完全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亦迟早会在某处相遇。而后,我们会互相残杀。我们不断轮回转世,不断相互残杀——你听明白了吗?每一次轮回,我们两个中都会有一个被另一个杀死,这是我们身上烙印的诅咒。最后,不是你杀死我,就是我杀死你。等待着我们的,是无法逃避的残酷未来。”
树徒的眼神如此认真,仿佛他所说的一切都不容置疑。但以君代看来,这些只是他精湛的演技。她甚至觉得他的态度非常可疑。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她忽然觉得包括这“最尽头的图书馆”,一切都像是一个织满了谎言的舞台布景。她重新打量了阅览室的门。那门之所以会发出烦人的噪音,没准正因这是一套仓促完工、粗制滥造的舞台布景之故。不,是因老旧不堪才会发出这般大的响动的吧,该是时间的痕迹才对。可是,究竟是门的哪个部位发生了怎样的擦碰才会有如此巨响呢?君代茫然了。她使劲摇了摇头。
3
“好,我明白了,我经历了轮回转世,你也经历了轮回转世。这总可以了吧?”
“而且,我们两个迟早会有一个被另一个杀死。”
“一个被另一个杀死……”君代将树徒的话怔怔重复了一遍,“真傻。真够傻的。”
“确实够傻的。”
树徒苦笑着回应。
“可是,就算我相信这前提,你说的故事也是有漏洞的。”
“哪里不对?”
“比如说,为何只有你一个人保留了转世前的记忆呢?”
“我不知道。但也不是全无头绪……”
“休想蒙混过关,”君代眯着眼睛笑道,“还有更致命的漏洞噢。为何你会知道我就是你所说的那个人的转世?虽然你可能认识转世前的我,但我经历了轮回,对吧?我的嗓音、样貌都完全是另一个人了,住处亦该和从前毫无瓜葛,对吧?更重要的是,作为当事人的我,对前世发生的事根本一点都想不起来了。那么,你又是如何判断出我就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人——也就是我的前世——的转世呢?”
“在我以树徒这个身份降生到这世上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这世界再次回归宿命的瞬间,看到了你转世后的样子。”
“你看到了我的样子?”
“嗯。所以我一直在寻找。找你。就算名字变了,样貌变了,轮回转世后一切都变了,但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然而,我却用这双手杀死了你——我想要结束这一切,结束这荒诞的噩梦。希望你理解我!我不想杀死你。所以……所以我千里迢迢来到了这里,这个人称‘最尽头的图书馆’之地。”
“呵呵,难道你以为我想被你这种人杀死?”
君代忽发觉她方才说的话真是非常冷酷。树徒垂下了头,表情凝重。两人间的空气迅速凝固,她下意识地低头,树徒的影子占据了她的视线,孤寂正如她每次独自走进空无一人的阅览室时一样。
“能允许我问个问题吗?”君代轻声地打破了沉默,“我……是谁?”
“你曾经是东京一所艺术大学的学生。那是一九七一年的事了。跟现在的你不一样,那时的你依然保留着前世的记忆。所以那时候的我们相对而言几乎是迅速重逢。我们在同一所大学念书。你是我的学妹。你画得一手好画,真的,画得美极了。你还总是嘲笑我的画,呵呵。我是器乐专业的,当然不擅长画画了。不过,我会弹钢琴,你总是夸我弹得好呢。”
“果然,我是个坏心眼的小孩吧?”
“嗯。”树徒盯着地板,淡淡一笑,“虽然坏坏的,但确实挺美。”
“然而,你却杀了我。”
“嗯,我杀了你。”
“为何只有我——只有我失去了前世的记忆?”
“当时,我们抱着必死的决心,要切断这荒诞而无休止的轮回。我想我们甚至成功了一半,但中途又失败了。所以你才会失去了前世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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