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三听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一瞧,已经走到车站附近了。
『接着要到哪里?』
『嗯!我打过电话给早川先生,他要我们今天晚上再去。最上久家有没有电话?』
『有。要我去打电话吗?』
『算了。我们不打电话,来个突袭。去以前,先吃个午饭吧!为了答谢昨天的盛意,今天我请客。』
『我想起第一高中时代,那次在饭厅的事。』
『你还是饭桶。』
就读第一高中时,研三被叫做超级大吃客,如今回想起来,忍不住大笑。
16 蛞蝓的足迹
于是两人在火车站前的餐厅,简单地用餐。吃饭时,恭介一直开口说个不停:
『你不知道有没有感觉到奇怪,为什么早川先生不为自己提出不在场证明。当然,普通人如果提出不在场证明,反而很不自然。譬如我们突然被人询问某月某日的某时到某时的行动,我们通常会愣住。如果正好有人可以为我们证明那段时间在做什么是最好的,不过通常很困难。但是这么重要的事,也不能说忘了就算了。就算没办法证明什么,但是总会申诉几句,这是人之常情。而早川先生冒着自身的危险,拒绝为自己做任何辩解,实在是很奇怪反常的事。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大概是闹情绪吧?也许因为刑警侦讯的时侯,过于强硬,有点冒犯了他,所以……』
『只是单纯的闹情绪,未免太不知轻重了……我想,是因为博士藏有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外公开的秘密,为了自己一辈子的名誉,一定要守住和他一生命运相关的秘密。这恐怕不是件寻常的事……』
恭介托着咖啡杯说道。
『另外不可思议的是,第一件命案,凶手为什么非把死者分尸不可?如果是执迷于刺青,大可以和第三次的手法一样,只剥下皮肤就好。你也知道,只去掉皮下组织,皮肤不经过加工,一样可以保存相当长的时间。而且人的身体有相当的重量,要清理血液,不是件简单的事。何况现在局势不稳定,连白天背着大背包也要被搜查,那在深夜里,驮着一大袋样子奇怪、还会滴血的东西,会有什么结果?为什么这一点都没有人注意到,去深入调查一番呢?』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没半个了解经济学。犯罪经济学的定理——』
『犯罪经济学是什么?』
『比如说,凶手把尸体带走,或是把刺青的皮剥下来,剩下的内脏骨骼怎么办?我把处理弃物的问题,叫做犯罪经济学。这可不像从焦炭制造染料一样。还有,分尸的时候,死者流出的大量血液都到哪里去了?庭园里有没有血迹?』
『发现死者的浴室都铺满了瓷砖,一个晚上水龙头都开着,血液大概全部流到下水沟去了。后来调查下水沟,结果发现有相当量的血液流出去。』
『相当量的血液——相当有意思的一句话。』
恭介一口饮完咖啡,就站起来。他在席间提出不少值得深思的话,只可惜松下研三,跟不上恭介的思考方向。
两人横过国有电车的铁轨,从车站步行约十五分钟,来到一幢荻窪和西荻窪正中间的一大片住宅区中的大宅子。庭园的一角,盖了一栋独立的混凝土建筑,看起来好像是个画室。
『最上久会绘画吗?』
恭介惊奇地问。
『哦,我不太清楚……』
『算了。还是我来问问看吧!他如果懂绘画,就请他拿作品给我们看。一看,马上就可以知道作者的心理了。』
研三于是按铃叫门。出来迎门的女佣告诉他们,主人到外地旅行,不到明天早上是不会回来的。两人只好约定明天下午再来拜访,于是回头就走。
『我们浪费了很多时间。』
『没办法。像这种事,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这么说,并不是不服输。这时,突然刮起一阵宛如冬风似的暴风,被卷起的银杏枯叶,穿过两人间的衣缝。
甫从南方归来,病体未愈的恭介,一时寒意上身,瘦高的身子发抖地自语着:
『今天到晚上怎么办?』
『嗯,我想去北泽的现场看一看,是不是请你哥哥来?』
『好的,当然要请他们给我们方便。不过,我哥哥一向很忙,不知道有没有空?』
『就这么办,你去找他来——就说神津恭介今天要解开密室之谜。无论如何劳驾他走一趟。』
研三停下脚步,看着恭介的脸。深知这位密友的才能绝不落人后的研三,听了这句话仍然非常吃惊。搜查当局花了三个月都无法解开的谜底,而凶手也是费尽苦心才布置成的密室诡计,恭介连踏进现场都还没,就说出今晚要解开谜底的话。
『没问题?』
『没问题。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恭介的眉间露出一股慑人的自信。
研三不免半信半疑地打电话。听到哥哥兴奋的声音,更增添他的不安。
『马上就来。要我们在现场等他。』
『哦,那我们先走吧!』
发出的声音,听不到一丝犹疑挂虑。
『神津先生,没关系吗?你对自己十分有信心是没错,但是万一失败,对以后的搜查工作,恐怕会带来不良的影响。不,我太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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