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感到羞愧?”
良惠发现自己没能理直气壮地批评她。自己没有批评她的勇气,因为最感羞愧、悲惨的并非别人,正是自己。
然而,良惠感到束手无策,谁能救自己呢?必须要坚持活下去。因为,即使感到像奴隶似的,即使认为自己永远是勤杂工,如果自己不干,将会一筹莫展。
因此,只能拼命地干。否则,就会受到惩罚。在想出好的对策之前,良惠也只能如此。
在盥洗室洗脸的美纪用的是牌子最新的洗面奶。因和香皂的气味不一样,所以马上就能够闻出来。无论是隐型眼镜还是流行的摩丝,好像都是她用打工赚的钱买的。美纪的头发在晨光中闪着棕色的光。
洗完尿布,把手消毒以后,良惠对坐在镜子前一本正经地梳理头发的美纪说:“你是不是染发了?”
“稍微染了一下。”
“染什么发,不学好。”
“什么‘不学好’,这个词早就不用了。”美纪放声笑道,“说这种话也只有妈妈吧,好多人都染发了。”
“是吗?”最近发现女儿越来越好打扮,真替她担心。
“暑假你打工的事都联系了吗?”
“已经定下来了。”美纪朝长发上喷着透明的发胶。
“什么地方?”
“站前第一食品店。”
“每小时多少钱?”
“高中生每小时八百元。”
良惠受到莫大的刺激,沉默了一会儿,这比盒饭工厂的白班计时工资还高七十元。仅仅因为年轻就这么值钱么?
“怎么啦?”美纪惊奇地盯着良惠。
“没什么。你奶奶昨晚没事吧?”良惠换了话题。
“被恶梦吓醒了,不断地呼喊爷爷的名字。真烦人。”
昨晚,不知为什么,婆婆像孩子似的缠人,怎么也不让良惠去上夜班。刚一想走她就嘟囔着说:“你打算不管我了,是吧?反正你是把我当作累赘看待了。”
自脑梗塞导致右半身瘫痪以来,她像变了个人似的,很老实。但是最近却变得比小孩还任性。
“真奇怪,是不是患上老年痴呆症了?”
“啊,对对对,所以应该原谅她。”
“你不要光耍嘴皮子,快点给奶奶擦擦汗吧。”
“我不去,还没有睡醒呢。”
美纪拒绝后,从冰箱里取出一个易拉罐饮料,用吸管吸了起来。良惠一直没有发现,原来那是小卖店卖的代替早餐的食物。美纪是因为朋友之间很流行而买回来的。。
不喝那种流质,把昨晚自己做的米饭和酱汤作为早餐,该多好啊。真是奢侈,乱花钱,良惠心中不快。盒饭也是,以前是自己把搭配好的饭菜装进饭盒里。可是最近,美纪好像和朋友一起在第一食品店吃午饭。从哪里弄到的那笔钱呢?良惠用一种无意识的眼光盯着美纪。
“干吗?用那样的眼光看我。”美纪像要驱赶对方的视线一样瞪眼看着。
“没什么啊。”
“老妈,修学旅行的费用怎么办?学校明天可要交呢。”
良惠已经彻底忘了,不由得大吃一惊,皱起眉头。
“需要多少钱?”
“八万三千元呢。”
“要那么多呀?”
“前几天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美纪生气地吼道。
家里根本没有那么多钱。在良惠陷入沉思时,美纪匆匆忙忙换上衣服,上学去了。钱、钱,还是需要钱。良惠的心事更重了。
“我说良惠啊。”良惠又听到婆婆的催促声,急忙拿着洗好的睡衣走进六个榻榻米的房间给婆婆收拾好。
良惠换下繁重体力劳动时穿的衣服,吃完早饭,又给婆婆换了一次尿布,洗完堆积如山的衣服之后、终于在婆婆身旁躺下时。已接近九点了。
婆婆已进入迷迷糊糊的状态,但是将近中午时还会闹的,所以自己想睡也不能睡,午饭是肯定要让她吃的。良惠只能睡几个小时。下午趁着护理婆婆的空隙再打个盹,再就是上班前稍稍能睡一会儿。断断续续的睡眠加在一起不足六个小时。已达极限的体力,勉强能保持正常的运转。这就是良惠的日常生活。有时她担心说不定哪一天会突然倒下呢。
良惠给盒饭工厂的总务科打了个电话。到月末发工资还有一段时间,请求预支。
“我们从不照顾特殊情况。”财务经理冷漠地答道。
“这我懂。可是,我干这个活已经好多年了。”
“我知道。但规定毕竟是规定。”经理待理不理地说。
“这件事就别提了。我说吾妻啊,你一周不休息一天可不好办。劳动标准局老来找麻烦啊。”
“这我明白。”
良惠最近从未休息,一直上班。因为她想,哪怕多挣一天的工资也好。经理继续甩出侮辱性的语言:“你可要注意呀!你不也接受生活保护了吗?如果超过限度可就危险了。”
没借到钱,反倒要向对方赔礼,良惠边低头边放下电话。其他能够求助的人只有雅子了。迄今为止,有好多次都是她帮忙救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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