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子点燃了香烟。她想:佐竹也说不定就潜藏在工厂里。她向男职员扎堆的地方漫不经心地望了一眼,没有她不熟悉的人。她一反常态地不安和焦虑。
雅子拿出电话卡和记事本,用公用电话挂通了十文字的手机。
“啊,是香取呀。”十文字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
“刚才接了一个奇怪的电话,所以我在犹豫接不接这个电话来着。”
能够嗅到十文字懦弱的气息。
“是一个什么样的电话?”
“我想是那个家伙。电话里的男人只说了一句话:”下一个就是你。‘我知道这是在威胁我,因为我在现场见到过他。太麻烦了!“
“他怎么会知道你的电话号码?”
“名片还不是走到哪发到哪。这太简单了。”
“你没听到什么别的?”
“没有。因为他打的是我的手机,就怕他在不同的地方打呀。我觉得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被监视着。我想远走他乡。香取,你多保重。”
“稍等一下,我有事请你帮忙。”
雅子急忙叫住了想要挂断电话的十文字。
“什么事?”
“现在,邦子的高尔夫敞篷车停在工厂停车场里。”
“哦?”雅子从他吃惊的语气中,能够感觉到十文字恐慌的心情,“为什么?”
“不清楚。肯定不是邦子开来的,我想只能是佐竹。”雅子压低了声音。
“香取,这太危险了。我看你还是赶紧逃走为好。”
“这我知道。我想如果你能去停车场为我看一下,到底是谁把那车开来的,就帮了我大忙了。”
“我想一定是那家伙。”
“能帮我看一下他住在哪里吗?”
“对不起,你还是饶了我吧。”
已经一心想逃的十文字,只考虑自己的安危。为了使十文字平静下来,雅子暂且让他六点过后在德尼姿的昼夜营业店等着自己。
因打电话耽搁了上班时间。雅子急忙刷了自己的出勤卡,向一层的车间跑去。
已经有近百人为了赶午夜十二点开始的工作,在大门口排起了长队。雅子站到了队伍的最后边。曾几何时,与良惠、弥生、邦子她们为了抢到一个轻松的活,拼命往前挤而经常与其他小组发生争执。这些似乎已成为遥远的过去。
门打开了,职员们鱼贯而入,然后站到入口处的洗手池旁。终于轮到了雅子,她打开水龙头,洗起手来。几天来,像挥之不去的丝线一样令人烦恼的某种妄想,缠住了雅子的心。
白里泛黄的脂肪,曾经粘糊糊地沾在两只手掌上,而且浸到指甲里,然后滑到手指间。如今两手无论怎么搓,怎么打肥皂,那些脂肪还是无法从心理上被水冲掉。
雅子狂躁地打着肥皂,用刷子刷手,直到把手掌搓得泛红。
“你把手弄破了可就不能工作了。”
不知什么时候,卫生监督员驹田站在背后,对雅子提醒道。按规定,只要手上有一点伤就不能去动食品。雅子的手和手腕已经通红了。
“是这么规定的呀。”
“你今天究竟怎么了?”
“对不起。”
雅子把手浸到消毒液里,然后用消毒纱布擦干。在系塑料围裙时,她又想起沾满了邦子黑红色血污而难以洗掉的放在自家的围裙。为了把这种妄想从脑子里拂去,雅子使劲地摇着头。
“雅子。”
和雄推着盛满白米饭的车子来到雅子身边。
“没问题吧?”
“嗯。”
雅子装作要选哪条生产线的样子,回应着和雄。
“那个,已经放到橱柜里了。”
“谢谢。”
和雄注意着周围,发现没有人注意这边,便悄悄地对雅子说:“雅子,你今天显得很紧张啊!”
这话好像在哪里也听到过。雅子抬眼看着和雄的侧脸,今晚和雄大方而稳重,有一种小狗已经长大、变得成熟的感觉。雅子今晚才从心底里感到了和雄的稳重和对他的躯体产生了欲望。
车间主任中山眼尖地看到两个人站在那里,便走了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上线!”
雅子向一条速度较慢的生产线走去。工厂里的劳动,某些地方就如同劳改所,禁止私自说话,禁止站着说话,连生理性的欲求都禁止。员工们必须默默地完成自己的定额。
“打起精神来!”
和雄的鼓励,就如同在雅子背上盖上了一层温暖的膜。可是弥生和良惠都不来上班了,十文字也逃了,邦子又死了。雅子只有一个人跟佐竹斗,这难道也是佐竹的阴谋不成?雅子发觉佐竹只追逐自己一个人,她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早晨五点半,从劳动中解放出来的雅子迅速换好衣服,走出了工厂。天还没亮。冬天让上夜班的人感到最辛苦的就是一直活动在黑暗中。上班,下班,披星戴月。
雅子沿着黑暗的道路,一路小跑地来到停车场。邦子的高尔夫车已经不见了,是谁、什么时候开走的呢?雅子站在黑暗的停车场里惊呆了。佐竹也可能正站在自己的花冠车前,用手扶着车窗向车内望着,得意地笑着吧。想到这儿,一股怒火涌上雅子的心头,不能让他小看我,我不能像邦子那样被他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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