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_[日]桐野夏生【完结】(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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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且,丈夫从三个月前就不往家里交工资了,她只能依靠自己上夜班挣的微薄收入,勉勉强强维持母子三人的生活。

  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呀?

  在自己上夜班期间,狡猾的丈夫悄悄地溜回家,钻进被窝。清晨,弥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后,与这个丈夫反复地进行永无休止的口角,相互发出冷漠的、

  灼人的视线,真是累死人了。弥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穿裤头,刚一弯腰,心口窝就猛地痛了一下,不由得喊了一声。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的家猫“雪儿”抬起头,竖起耳朵,盯着弥生。昨晚,它在沙发下胆怯地发出细长的叫声。

  一想起那件事,弥生的脸就变得苍白、愤怒、憎恨,一种难以言状的沉重心情使弥生六神无主。她还从来没有如此憎恨过他人。出身于小城市的弥生,虽然平凡,却是在心地善良的双亲膝下长大的独生女。

  弥生在山梨县短期大学毕业后就来到东京,就职于一家瓷砖公司,当营业助理。因长得漂亮可爱,公司的男职员竞相追求,像众星捧月。回想起来,那时是弥生一生中最值得留恋的时候。当时如果自己想选择,有许多可供选择的对象。

  然而弥生选择的却是经常出没于公司的、就职于建材公司的朴实的健司。

  健司比任何人都锲而不舍地追求弥生。弥生与健司在结婚前的那段恋爱,总是受到人们的称赞,呈现在眼前的全是对未来的憧憬及美好的回忆。然而结婚后,弥生的公主般的美好理想立刻破灭了。健司把弥生撇在一旁,或下酒馆,或赌博,渐渐地就不回家了。当然发现健司是一个贪欲的人是最近的事情,他总是希望得到根本弄不到手的他人的东西。因为自己是公司许多年轻人追求的对象,所以,健司一心一意要把她追到手。但一旦成了他的掌中之物,他就失去了兴趣。总是追着幻觉走的不幸的男人,这就是健司。

  昨天晚上,不知道刮哪阵风,健司十点钟前就回家了。

  弥生为了不惊醒好不容易才入睡的孩子们,尽量不出声地在厨房洗刷,听到有动静,转过身来一看,原来是健司站在身后。健司像是看到厌恶的东西似的,紧绷着脸,注视着弥生的背部。弥生大吃一惊,不由得把满是泡沫的海绵掉在水池里。

  “啊!吓我一跳。”

  “什么!你以为我是别的男人吗?”

  很稀罕,健司今天没有喝醉,但情绪却非常低落。不过弥生对健司的这种冷漠早已习以为常。

  “是呀,因为只能看到你睡觉的面孔嘛。”弥生边捡起海绵,边挖苦地顶了一句。如果可能,她不想看这张令人厌恶的紫黑的脸。

  “为什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没钱了呗。”

  “你不是一分钱也没往家里交吗?”

  尽管是背对着说的,但健司明白,弥生在看热闹,嘲笑自己。

  “真的没有了,存款也都花光了。”

  “都花光了?”弥生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两人存有五百多万元。住房的押金还差一点才能够。可是……弥生想,自己为什么一直那样拼死拼活地干呢?

  “真的吗?为什么不往家里交钱,却向我要钱,为什么?”

  “赌博,玩比九点了。”

  “撒谎吧。”因愕然,弥生只能那样说。

  “是真的。”

  “可是,那不是你一个人的钱呀!”

  “也不是你自己的吧!”

  由于过于僵持,沉默了一会儿,健司满不在乎地说:“我,离开这个家怎么样?嗯,这样比较好吧?嗯?”

  为什么这样胡闹?有什么不称心的?为什么每次回来都要无休止地把家人卷入无意义的争吵之中呢?这已不是最近才出现的现象,弥生用冷静的口气回答道:“这不是你离开家就能解决的问题吧?”

  “那么,怎样做才能解决问题呢?你说说看,嗯?”

  已经把问题还给了弥生,健司的脸上显现出狡猾的神色。弥生虽然明白,却勃然大怒,反驳道:“早点被女人甩了才好呢,那才是万恶之源呀!”

  突然,心口窝被一个什么坚硬的重物猛击了一下,一阵几乎失去知觉的巨痛袭来,使弥生当场晕倒。她感到呼吸困难,心口又闷又堵,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弥生说不出话来,不断呻吟,紧接着,弯曲成对虾似的脊背又被踢了一脚,她发出了凄惨的叫声。

  “混帐东西!”

  健司大吼一声。弥生斜眼看着他抚摸着右手走进浴室时,才知道丈夫是用右拳打的。弥生疼痛地呻吟着躺了一会儿。从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流水声。

  弥生好容易才恢复了正常呼吸,用还紧握着那块海绵而弄得全是肥皂沫的手掀起T 恤衫,心口窝附近有一块明显的青黑色的斑。弥生感到仿佛这是健司和自己分手的标志似的,不由得长叹一声。这时,纸隔门拉开了,大儿子贵志提心吊胆地向这边看着。

  “妈妈,你怎么了?”

  “没什么,摔了一下。没事的,快睡去吧。”

  只能这样安抚孩子。贵志似乎明白了什么,默默地关上了拉门。弥生立刻就明白,他这是担心怕吵醒熟睡的弟弟。连孩子都有关心他人的爱心,而健司这个家伙是个什么东西?是这个。人变了呢?还是原本就是这样无情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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