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那样的。」
「咦?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那个人好像是她的父亲。」
「什么?」
「因为她都说了嘛。」
「说什么?」
「没事……」
我纳闷地思考着。
刚才宛如一只兔子穿过我身旁的时候,腐野小姐那不可思议的甜腻声音确实是这样低喃。
爸……
怎么看都像是只有三十几岁的年纪,为什么会叫那个男人爸爸?和我的父亲相较之下,简直是无可比拟的年轻,大概和我们部门的部长差不多年纪吧。不过乍看之下虽然年轻,但像他那种不像上班族、在我周遭较少见的类型,我似乎也难以准确看出年纪。
话说回来,怎么有父亲会在餐厅外一直等到女儿众餐结束呢?在这么寒冷的天气下,明明不知道何时会结束,却仍然在我们欢谈期间,始终茫然地抽若烟等待吗?我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最主要是两人相依偎离去的身影,看来总觉得有股莫名的温暖,宛如在冥阁之中微微发亮的香烟火光。若伸手碰触,理所当然是炙烫的。那股温度究竟是什么,我完全不明白。想要细细思索,却只感到背脊越发冰凉。
这一晚,我和前辈他们道别并搭出租车回家后,凑巧在玄关处碰到父亲。父亲看来刚洗完澡,平常威严的父亲穿着直条纹睡衣的模样,显得有几分滑稽。我轻声地表一下。「我回来了。」
父亲站在走廊看着我,然后皱起了眉头。他只要一看到我,便会反射性地念几句,这一天晚上也是如此。
「又是聚餐啊?看也知道,和因为工作而晚归的表情不同。」
「是啊,不过这也是一种交流。」
「老是一副学生心态,你差不多该有自觉了。」
「嗯。」
我带着笑容点头称是。
同时,冑也感到一阵萎缩。
根本不管是否努力,一点都没有想要认同儿子的意思。
黑暗的情绪充塞胸口,我久久伫立在玄关处。沁人的醉意顷刻间全消,在那个瞬间,耳畔不知为何响起了一道声音。
(爸——)一下子又教人回想起那个甜腻的声音,以及恍如幻梦的话语。
(最差劲了——)腐野花带着怜悯看向我的细长眼瞳也随之而来,还有披着老旧外套离开的背影,一幕幕鲜明地浮现在脑海中。
那两个人是父女吗?是父女吗……挫败感缓缓趋近包围我整个人。互相紧靠的背影,看来历时甚久而温暖。父女和父子是截然不同的吧,父女就像是一件陈年的外套。在我周遭的女孩子每次谈起父亲的时候,总会看似高兴地侃侃而谈说:「我爸爸真是的。」不过,就算这么说——
「美郎,你也别想太多。」
「没那回事,爸爸。」
我用开朗的声音回答。背对父亲坐在玄关,我一面脱鞋子一面回想久远以前的记忆。虽然我和父亲在我长大之后就变成那样,但在孩童时期,我们的感情绝不会不好:非但如此,小时候很胆小的我还只要待在父亲身旁,就能感觉到一股深深的安心感,像是随时被一名强壮的成年男人保护。不过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要求我也要成为一名强壮的男人,这对我而言相当痛苦,我对父亲的不满也越来越强烈,父子之间的羁绊在不知不觉之中终告消失。
我背对父亲,听他逐渐远离走廊的脚步声。当天晚上,我感觉夜空的颜色比以往更为深浓。我变得异常的感伤,然后传了封简讯给腐野花,里头写着<今晚过得很快乐,这绝不是客套,是我的真心话。>我心想她不晓得会不会马上回复,便抱着手机睡眼朦胧地等待着,却是在隔天早晨才终于等到她的回复,内容依旧十分冷淡,只写着<尾崎先生真是奇怪的人呢。>她冷淡的回复虽然让我沮丧,但仔细一想,在我的人生中被人说奇怪也算是相当稀奇,让我不禁想问她自己是怎么个奇怪法。和腐野花约定好下次见面时间时会感觉松了口气,大概也是这个缘故吧。
在小花背后,不知为何有股暴风雨的气息。我像是听到台风预报的小学生,<还没来吗、还没来吗?>似的兴奋又不安。
下次的见面约在十天后,季节在这期间迈入十二月,气候变得更为寒冷。我竖起外套衣领快步走至外头,自己的呼吸亦不时被染白。大街小巷装点着圣诞灯饰,各个店家传来阵阵轻快活泼的音乐。
和腐野花约定的日子格外地寒冷。
我站在有乐町戏院的大时钟下等待,不禁心想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她已经迟到了将近两小时。我忍耐着酷寒,拨打了好几通电话过去,虽然有打通却没有人接听。正当我已经错愕不耐之时,她终于在快要九点的时候悠哉现身。她穿着款式时尚却显单调的大衣和靴子,褐色长发发尾微微卷曲。右肩背着名牌包包,左手提着一只印着百货标志的纸袋,里头装有刚买的洋装。
「我忘了我们有约。」
「这样啊。」我失望地说道。她依旧是那张印象淡漠、不太有特征的脸。「肚子饿了呢。」小花说完便低下头,颈项依旧是那么可爱。
每一间店都已接近最后点餐时间,我回想起附近的一间西班牙料理餐厅,于是提议去那问店。和其它的女孩子不一样,小花一脸无所谓地点头附和,感受不到想要吃什么、想要怎么做的欲求或是兴奋。女孩子所拥有的雀跃欲望,她像是完全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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