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暗地里杀死老爹,装出事不关己嘴脸的人渣曾在那个城镇里。不可能有人怨恨那么善良的人,我不清楚那家伙杀害老爹的理由,但他曾经待在平常绝不会发生骚动的北方小镇。<那个>在躲藏中度日,然后某一天杀害了老爹。」
「……我是认为没有那种家伙,至少在我的认知范围中没有。况且,如果犯人是我认识的人,那家伙或许只是因为一时冲动才不小心铸下大错吧。」
「不对,绝对不是一时冲动。人是不会杀人的,能够冷静动手杀人的只有怪物。」
田冈又再重复了一遍。
「只爱亲人的人类,其实就跟只爱自己一样。利己且有着反社会性格的那些怪物,只能像猪猡般生存,吃的东西……当然也是馊水。」
他用恶狠狠的语气骂道。我瞄了他一眼,看见他用满带厌恶的扭曲表情,眼神专注地低头看着我的手。
「我要让那家伙赎罪。」
怱然闾,他的声音中带着冰冷的笑意。
「因为我是陆地上的警察……」
田冈喃喃说着奇怪的话,语尾因压抑笑意而轻轻颤抖。
「什么?」
「不,没什么。淳悟……」
我重新转向流理台,开始清洗做为味噌汤配料的青菜,连我自己都知道我脸上毫无表情。田冈抬头看着我的背,继续说道:
「吶,淳悟,你有看过这个吗?」
他从背后犹豫地递了过来,我边洗着萝卜边瞄了一眼,那是一台闪着银色亮光的四方型相机。尽管我一眼就认出,但仍假装思考了一下。「……是大盐先生的相机吗?如果是我就看过。」
「这是他的遗物之一。虽然我最近才对这台相机感兴趣,因为里头二十一张底片已经全部拍完,所以我猜想或许这台相机有照到什么东西。」
「既然如此,你拿去冲洗看看不就知道了。」
「……是啊,不过,其实我是想要在那之前先确认。假如有拍下什么决定性的影像,在看相片之前,我想先看一次带有<那个>的人脸以便确认。」
「真是奇怪的想法。」
「我不清楚那起事件发生的动机,而且没有人目击到现场,只是在北方大海上发现了尸体。然后,我有看到一个人的脸看起来像杀人犯,我没有证据,但是我不能让这件事就这么结束。我也曾经接受过老爹的帮助,这样会对他有所亏欠。」
我开始削起萝卜,三角厨余槽里散发出鱼内脏的腥臭味,夏天的热气瞬间就让生鲜厨余开始腐坏。
我将萝卜放进煮着高汤的锅子里。
「我才想仔细看看那家伙的脸,结果他就一溜烟地逃走了。没有给朋友或亲戚留下任何只字片语,仿佛冰雪融化般,在春天降临前从镇上消失。这半年来,我虽然有过迷惘,却还是很在意。
想看那一张脸,想看那一张感觉罪刑烙印在上面的那张脸。所以我特地排休,没有告诉家人,自己花钱来到东京。我想要再看一次<那个>」
「那张杀人犯的脸。」
「……看了又怎么样?」
我以低沉的声音问道,田冈对我的话嗤之以鼻。
锅子发出喀哒喀哒的声响,隐约可以听见电视机的声音。我抿嘴笑着指向自己的脸,只见田冈无力地摇摇头。
「你的演技真差,就不要再装了,淳悟。我在很久以前就发现了。」
「……」
「不要要小把戏了,小鬼,我可是看得出来的。」
田冈粗暴地将相机放在流理台上的锅子旁,喀锵一声,一个巨大声响发出。相机表面闪着银色光芒,歪斜地映照出我的脸。我感觉到自己的脸色逐渐铁青,嘴唇颤抖,视线也变得狭窄。空气稀薄,神经阵阵抽倍,强烈的紧张感教人站不住。地板开始摇晃,让我头晕目眩。
不知为何,在多年前过世的父母亲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王今我依然记得,父亲被北方大海吞噬的浅黑色模糊脸庞,还有因病日渐衰弱的母亲。那些影像只在一瞬间浮现,视线又再度回到蒸腾的锅子以及映照出我的银色相机。空气又更加稀薄,透彻心骨的寒意涌了上来。
田冈以低沉的声音问道:
「淳悟……小花还没有回来吗?」
「咦?」
「让我瞧瞧你女儿的脸。」
我紧握菜刀。
「……不行,被发现了。」
已经怎样都无所谓了,无论是一次或两次都一样。我如此心想,于是转过身用菜刀刺了过去,正中对方的肋骨。田冈惊愕地仰头看我,喀呲……嗯……刀刃同时传来坚硬的触感。我轻轻抽回菜刀,换个角度再刺下一刀。田冈低头望着自己的腹部发出轻呼,听见那如同女孩般的柔弱声音,让我不禁失笑。我边笑边握着菜刀,以顺时针的方向奋力地转了一圈,接着田冈将手覆上我那只手,在浑身一颤后,整个人倒向厨房地板上。
我放开手,菜刀柄依依不舍地黏附在我汗湿的掌中,手一拿开,菜刀便随着田冈的身体一同摔到地板上。我俯视看着因惊骇而瞪大双眼的田冈,他的视线因为想要再次看向我而游栘,最后唯有愤怒的神色凝结于脸上。窗外蝉鸣阵阵,盛夏烈阳徐缓倾斜而去,黄澄地照入六帖房,开着的电视正播送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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