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在结束了意兴阑珊的展会坐回窗口,仍然不改某处衍生的灰涩悲惨心情。「拓银」是北海道首屈一指的银行,奸几年前还常请有名的艺人拍摄广告。然而在我任职的这几年间,因为放款大笔资金,泡沫崩坏后几乎无法回收,导致不良债权急遽增加。最近谣传倒闭的风声越滚越大,只是因为在拓银上班,走在路上就会遇到附近的人,将自己满腹的不安或是不满对自己发泄,每天都感觉心情沉重。
「大盐小姐。」
坐在后面位置的女前辈叫了我一声,我随即挂上笑容回过头,「橡皮章可以放在这里吗?我之前也提醒过妳了。」她用冷淡的声音教训我。我在眉宇间集中力道后堆起笑脸,拉高分贝说:
「对不起。」并低下了头……到东京去的朋友现在不知过得如何了,我在内心如此想着。过了这么久打通电话给她看看,或许可以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我边想边继续处理业务。
下午时分,纹别警察署的田冈先生来到银行,他不是来存款只是来闲聊的。田冈先生在三年前左右从都市的警察署调过来,换言之就是外来的一家人。听说因为受不景气的影响,欠了一屁股债,结果筹不出钱还。大盐家的爷爷——他是本家的亲戚,因为是一位喜欢照顾人的老爹而深受景仰——和田冈先生从以前就认识,经过一番曲折才来到纹别。不晓得是否与他个性有关,来到小镇这个共同体不过三年,已经仿佛从以前就住在这里般地自然且熟稔。
因为没有其它客人在,我便隔着窗口,与那位田冈先生闲聊些无伤大雅的话题。「哎呀,我来看美人的脸了。」田冈先生没有恶意的轻浮口吻,让我有些担心被后面的前辈听见。不安和情绪低落的火苗就像停滞的水蔓延整个银行内,在一天当中,总会发生好几次为鸡毛蒜皮小事而起的纷争。
透过玻璃,我看见银行外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穿黑色大衣的年轻男人,寒冷似地缩起脖子窥视着这里。我浅浅一笑,扬起单手示意。是腐野淳悟……虽然他的相貌端正,但在不笑的时候看来有些恐怖。他的双脚修长,尽管眼神凶恶、嘴巴有些不得体,却相反地很会甜言蜜语。我回想起他昨天睡在外头的事情,胸口因怒火而感觉到轻微的痛楚。不过,四目相交的喜悦也同时袭来,我忽然难受地叹了一口气。
田冈先生回过头,看着淳悟调侃般地说:「哦,妳男朋友来打招呼了。」声音在银行内回响。我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上嘴。糟糕,他如此戏谑地睁大双眼。在这当中,淳悟转过身,踏菩缓慢的脚步离去。黑色大衣的下襬像不吉利的生物尾巴般左右摆荡。
「可是啊,应该也差不多了吧,小叮。」
「……什么事情差不多了?」
除了田冈先生以外,所有人都察觉到我的不悦。田冈先生的声音却是无意义地宏亮,尽管都市来的人亲切又有活力,说话却总是喜欢直接点明,让我苦于应对。
「你们已经交往多久啦?小町,妳当然是一位美人,但年纪已经不小了吧,差不多该准备嫁人了。也不知道那家伙在想些什么,工作辛勤却还不定下来,老爹他也很担心喔,因为那家伙虽然那副德性,但已经有领养的子女了。」
「……「「该不会是小花讨厌妳吧,小町。毕竟那个男人收养小花啊。」
「被刑警这么逼问,我也是很困扰的。」
我用轻松的语气说着,田冈先生更加没有发现到我的不悦,开口又打算继续说些什么。坐在后面的前辈这时出来搭救,「大盐小姐,我们要拉下铁门啰,已经三点了。」她大声地说道,带着干燥的声音拍拍我的肩膀。「好的。」我起身对着不情愿的田冈先生说:
「她不讨厌我喔,今天早上我带狗出去散步的时候凑巧遇到她,我们聊得满开心的。」
「哦,聊什么?」
「那孩子好像对化妆有兴趣,问了我不少事情。虽然还是孩子,但果然是女生呢。」
话一说完,田冈先生便笑着说:「是吗,小花会这样啊,哈哈哈,真奇怪。」一想到他将会随即告诉大盐爷爷这件事,两人大概都会高兴地笑着,我顿时感觉心情沉重。这些人简直像是那个穷酸震灾孤儿小学生的后援会一样,为什么这个镇上的男人,全都那么疼爱那个无趣的小孩??
一群潮湿又温暖的男人们,一味发挥爱心。田冈先生终于离去,我也松了一口气。关上铁门之后,前辈错愕地说:
「当警察的人还真很闲耶,他在这里晃了三十分钟有喔。」
「……他一定是想和美人聊天吧。」
撂下这句话,前辈无声地露出令人不舒服的笑容。看向窗外,流冰将海水分割细碎,经由日落余晖的折射,摇动着寂寞的灰色。
结算传票后,「清点正确!」前辈这么说道,大家纷纷高声地回答:「好。」我抬头看壁钟,快要五点了。整里完传票和会计文件,我匆匆前往更衣室。脱下制服后,这才终于卸下肩头上的重担,也脱离了紧缠不放的凝重气氛,感觉呼吸变得稍微畅快一些。
最近我一直在思考,差不多该辞掉工作结婚了,还有为什么短大毕业之后我没有继续留在札幌的事情。现在的生活离我当初所描绘的成人女性生活差距甚远,大概是我选错了人生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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