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案原告的——”
拖拖拉拉,被告人的反论要点罗列了好多。而且,医学用语渐趋增多,利用许多难以理解的术语叙述了几个子宫肿瘤的手术病例,来突出自己的正当性。
最后的结论归结为:原告的主张难于理解,非常令人遗憾。
“怎么样?”黑脸膛、尖下巴的裁判长问,“被告方研讨了原告提出的证据。这些能否攻倒被告书面准备上的反论呢?我本人不想预先判断。原告人没有律师,被告人有三位专家,而且,我估计在下一步的公审中许多高明的医学专家还会来为被告做证人,如果原告方有继续维持法庭诉讼能力的话,当然应另当别论;如果没有的话,和解怎么样?”
象是满脸苦笑,裁判长对仓田说。
“杀!”
仓田叫着,猛地跳了起来。他甚至连自已都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这样地大喊大叫,他知道自己面如土色。
“杀——”裁判长为之一怔。呆呆地盯着仓田,“你,你!不要出言不慎!”
“什么慎不慎!”仓田的声音颤抖着,他指着裁判长问。“我的老婆孩子都给人杀了,我能默不作声吗!法庭,难道就不能给弱者以公正的裁判吗!你们,是些什么东西!难道只知道讥笑我吗?!这也算个裁判官吗!他妈的,我要杀,把井上杀了!”
这种愤懑之情不断地从他的内心涌出来,象一股滚滚而来的洪流。如果眼前的这些便是法律和学问的话,他想把它们踏个稀巴烂!两个人被夺走了性命,却没有半个人认真对待!如果说这就是裁判,他再也不会相信法律了。只有靠自己,用自己的双手——
法庭警备员跑过来,抓住了面色苍白、挥舞着双臂的仓田。
记者一哄而散。
5
他走出警察署时,已是夜里。天,渐渐沥沥的,梅雨的季节。
仓田总算平静了下来,去日比谷的停车场,开出停在那儿的小型汽车,回家。
头脑里清清楚楚地记着在警察署看到的晚报。报道是向着仓田的。一个不知该怎么斗争的平民,在法庭上只好喊出“杀——”。报道描写了仓田那种深深的万般无奈。
——杀了他。
仓田口里嘟嚷着。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他铁了心。那是一种驱不散,拂不去的杀机。仓田猛地觉得似乎这种杀机从最初便产生了,并且象一股脑涌而出的瘴气,渐渐地膨大了起来,甚至要爆炸了。没想到能胜,即使输了也无关紧要,这就是他的全部心情。他只想消散心头积蓄的那些稀溜的不快。而那可恨的裁判长又无情地在他的心头上盖了个厚厚的盖子。他闷极了。
仓田猛地加大了油门。
心头上盖子的下面,有东西在沸腾,在翻滚。
视野中渐渐浮现出了医院那观代化的建筑,灯火通明,门前有一个停车处,铺着草皮。旋转门旁的水银灯在蒙蒙的细雨之中,点缀着夜晚的画框。他看到有一个高个子的男人,两手插在雨衣的口袋里,正要进门。
——井上!
仓田冒着烈焰般的双眼紧紧盯着那个人的背影
就在这一瞬间,传来了可怕声音,一辆巨型卡车迎面开来,急刹车!玻璃破碎,车体轧坏,震耳欲聋的声音。仓田很快便失去了知觉。
“苏醒过来了吗?”
男人的声音。
感觉,似乎颠簸在汪洋大海中的一条船上,晕,意识,模模糊糊的。最初,一团亮光逐渐进入视野内,又渐渐向外扩散,浮现出了一张男人的面孔,又过了片刻,他才知道,那声音是井上医师的。
“有什么了不起?你这小子!”
明白那人是井上时,他真想破口大骂。但是,也许是因为麻醉的原因吧?有气无力。一说话,浑身上下一阵痉挛般的痛楚。
“我来看望你,”井上的睑上没挂一丝笑意,“发生了交通事故,你被抬到了这儿,很不幸我值班,截掉了你的右臂。”
“右臂——截掉!”
仓田呻吟着,这时,他才意识到右肩象是被强行按在了那儿一样的麻木。想动一动指头,但没有神经。
“粉碎性骨折,只好截肢了。不仅是胳膊,肋骨也取掉了四根。”
井上做事务性的说明。
“是……,是你干的吧!”
仓田想坐起来,但身体被皮带固定在了床上。
“别起来。”
护士汤川理惠按住了仓田。仓田早就认识她了,那是妻子住院的时候。
“请你说话客气一点,是先生救了你的命。”
“杀!还是把我杀了吧,你……”
“不能杀!不过,你不想活的话,请随便。我,是不会劝止的。”
“您在说什么呀?!对这样一个重伤病人。”
汤川理惠责备井上,听上去,那口气很强硬,近乎斥责了。
“你给我闭嘴!”井上冷冷的声音。“这家伙说过要杀死我的。要杀我,就赶紧好起来,快快出院。截掉了你的有臂也许很不如意,但一只胳膊也是可以杀人的。”
“是的,能杀!杀你这样的小子,还需用两只胳膊?!你一定是故意截断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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