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濑田的确是身份不同一般。可是……”
冬村话说到一半,濑田已经走进门来。
濑田默默地坐下身来。脸上略带憔悴的神色,那束向冬村投过来的目光中流露着深深的抑郁。濑田完全没有了几天以前的精神劲儿,目光不再炯炯有神。似乎他已经感受到冬村的此次来访中已经怀着必胜的信心,要在濑田这艘即将沉没在苍茫大海之中的巨型船体上再加上一把促其毁灭的力量。
“有什么事就说吧。”
濑田开口问道,表情极其平静。
“请您跟我们到警视厅去。”
冬村边说,边仔仔细细地观察濑田的反应。令他感到吃惊的是,濑田几乎毫无反应,甚至可以说冬村的一席话倒让他安心了。仿佛濑田的心中油然而生的是一处难言的轻松感。
“你是说,终于抓住我的把柄了?”
濑田把长长的手指交叉着放在膝盖上,微微一笑。
“正是这样。我早就说过会这样。”
“你们是马上就带走我,还是出于某种原因而要将我带走?能否问问有什么理由?”
濑田笑得很轻松。仿佛手中还存着一张决定胜负的王牌。
“既然您提出来了,我想说说理由也不碍事。”
“冬村君——”猪狩猛然象预感到将有坏事要发生似的,“还是等把他带到厅里之后再说吧。”
这当然无可非议,濑田的微笑之中潜藏着异乎寻常的东西。
“不用担心吧,对方是濑田先生。我相信他是个做事求真儿的人。”
“说得正对。说吧。”
濑田收敛起笑容平静地说道。
“对您实行收审的根据是井上医师被杀时您做的所谓案发时不在现场的证词。当时日野克子正在照顾一位老年患者,有证据足以为证。”
“有什么证据?”
“患者的日记。其中详细记载了许多事。”
“日记……”
濑田轻缓地点了点头说。
“您不打算反驳我的观点?”
冬村也被濑田的镇静劲儿弄得很不耐烦。他望着濑田的脸庞:那副脸庞上不再是充满攻击性的神色,相反,却平静如水,甚至还有一丝孤寂。这是为什么?
“我不愿为此费口舌。”濑田缓缓地摇动着脑袋,“我不相信仅凭支言片语就能带走我。”
“您说得很对,但您已经成为杀害日野克子的嫌疑犯了。”
“说说理由吧。”濑田倚靠到沙发上,轻轻地合上双眼。他的眼窝深陷,眼睛四周都出现了一圈黑眼圈。与其说他是完全放弃了反击的力量倒不如说他是在积蓄着能量。
“您曾请求日野克子帮您出示案发不在现场的证词,没想到反遭敲诈,于是您便找借口将她开除,而三天后的八月十九日,您带她去伊东第二游艇港乘摩托艇出海,在太平洋上将她杀死而后将尸体投入黑潮。可是,尸体却在距案发地点六百公里的足摺岬被发现,而同时,您除了十九日之外却根本没有离开了过东京——是这样吧?”
“嗯。”
濑田闭着眼睛点了点头,阳光照射在他的一半脸上,而那另一半脸却掩饰在阴影之中。
“我们曾假设您的证词属实,并假设日野克子或许是一个人去足摺岬自杀,或许是由于自己不小心而掉进海里淹死的,为此进行了彻底的踪迹调查。但哪都在不到任何线索。其理由很简单,因为您是将她投弃在伊东海附近洋面的黑潮之中的,当然别的地方不会有过她的行踪。”
“你这推论能成立吗?只能说算是个劣等的谬论……”濑田眼皮都没抬一下。
“当然能成立。日野克子被杀的那天正是通天潮开始的日子,而你确切知道通天潮能够持续一段时间,知道根据力学原理通天潮会存在反向潮流,便将尸体投弃于反向潮流之中,制造了日野之死与你无关的假象。”
“由通天潮引起的反向潮流——?”濑田睁开双眼,再度恢复了攻击的姿态。“你仔细地说说清楚!”
濑田虽然掩饰不住心中的惊奇,却仍在竭力表现出他是那般莫测高深。
“好吧。”冬村便将从夏云那儿听来的有关反流存在的证据,和自己调查中发现在从纪州到足摺岬之间存在着“回流潮”一事儿说了一遍。
“你曾就上野胜子渡海求奔补陀落这事写过随笔,其中涉及到渡海僧人们深知的所谓虚幻无形的黑潮反向潮流。这不能说您不知道黑潮反向潮的存在吧。当然,是从纪州向南的海域中。但可以判定,您在研究纪州以南的黑潮反向潮流过程中弄清楚了黑潮的反向潮流的存在是致使通天潮持续多天不退的原因的吧!”
“你……读过那篇……随笔了?”
濑田的表情中掩饰不住他的确十分窝火。
而后,他那副惊愕之后的进攻姿态中,已经失去了咄咄逼人的神采。
“拜读了。那是金刚福寺的住持不知从哪儿搞来。随笔中清楚地体现出您青年时代的苦闷。或许是将上野胜子逼上渡海求奔补陀落的绝路之后的忏悔懊恨之情吧。而时至今日,你却又将日野克子杀害并投弃在同一条黑潮之中。那篇充满懊悔之情的随笔却成了今日揭露你杀害日野克子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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