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悦盛摇头道:“你小子,去趟太平间比谁都胆小,一说起信仰你又嘴硬。”
我根本就不屑去搭理他,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是人的正常反应,一个正常的普通人,去太平间感觉到不自然和见了国家领导人感到紧张就是同一道理,陈医生天天在太平间外值班,他不会怕尸体,但当他发现赵悦盛用手枪顶着他下巴,他立马就瘫了。
赵悦盛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把手枕在脑后,对我道:“给我根烟。”,我笑着递了烟给他道:“不是戒了吗?”
烟弥漫在车厢里,渗出窗外去,全不能给这冬夜添一丝暖气,但人更冷,心冷。
我冷笑道:“老班长,你若不信我,又何必找我?这事,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赵悦盛苦笑道:“是的,单单潜水员的死因,到现在还没有查明,只因没人敢下水,也没有人愿意下水。”
“为什么?没有人敢下水还好说,为什么没人愿意下水?”
赵悦盛自己在我口袋里摸出烟,点着,道:“现在定性他是殉职,怃恤金马上就可以发给家属了,如果去查,那还要瞧是他自己操作不当还是什么原因,定性了,再确定怃恤是否发放,死者生前人缘很好,所以,没有愿意下水的人。”
我忙道:“还有呢?”
赵悦盛苦笑道:“事实诡异得让我几乎要颠覆自己的信仰。”
“事实?”
正文 第四章
古董(4)
于是,我听到了事实。
事实很简单。
就在一句话里。
这句话不长,只有十一个字。
“加上这两位,今年有四位了。”
这是事实,但这不是真相。
于是他说出了真相。
真相仍很短,也只有十一个字。
“每个死者,死前都戴那镯子。”
一年内,死了四人,每一个死者的死因,都分明和这个镯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每个人死之前,都会戴一个手镯。
同样的手镯。
我把车窗摇开,以让烟雾更快的涌出,那怕北风钻进脖子里也不在意。如果没有结案,赵悦盛是不可能和我说这件事的,他绝对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他和我说起这事,必然就是案子已了结了。果然,他道:“凶手已认罪。死者的遗物也已交还给家属,报告前天我就交上去了,手镯,是案子以外的事,我是不可能查下去了。我也没有时间查,但这个手镯,我总觉得实在太诡异,然后这潜水员的死,也是我的一个心结……”
我挥手打断他,一字一顿的说:“我还没活够。”
他苦笑道:“我也没有,所以找你,我想你可以在不违法的情况下,去弄清这个诡异的事。”
这件事的无稽已到了极致,那怕我有福尔摩斯的心,又或者假设我有福尔摩斯的手段,但时代已没有诞生福尔摩斯的土壤,这不是东西方的社会形态问题,而是时代的问题,就如同我们今天不能再在纽约的某个系绑马匹的缰绳的桩子旁、拔出左轮、无罪的杀死对方一样。
我推开车门,转身拿包时却见赵悦盛失望又带些无奈地的望着我,吸了一口烟以后,左手用大拇指托着过滤嘴,食指和中指按在上面,勾着手,抽了大半截的烟就笼在袖子里全然不见一点火光。我下意识的瞄了自己捏着烟的左手,竟也不知觉地做了一个和他同样的手势。我把已打开车门又重重的关上,对他道:“好吧。先告诉我,你肯定是同一个手镯,而不是同一款式的四个手镯吗?”
“是的。”
“过程和举证。”
谁知他竟苦笑道:“不能告诉你。”
他唯一能提供给我的条件,就是天亮以后,女死者的家属来领遗物时,让我“刚好”去找他,然后,我“无意”中见到那装在塑料袋里的手镯。当我向女死者的父亲提出希望能欣赏一下那个手镯时,这位以杀蛇为生的老人睁起混浊的老眼,竟使我感到危险而下意识地摆了个防御的姿势,老人没有说一句话就走了。
本来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连赵悦盛也无奈的长叹并摆出那招牌式的苦笑来。
但幸好,而又不幸的,女死者有个二十来岁的弟弟,一起来领遗物。
在我刚刚点起烟,他已跑了回来,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才对我道:“你想买那手镯?过几天我老头气消了,我可以弄出来,你到时给我电话。你有没有名片?”
我笑道:“你有吗?你有你给我一张不就行了?”
大约是他父亲在唤他了,他有些不爽的掏出卡片给我,我刚瞧清那卡片上写着“黄威 业务经理”,他已摸着头跑开了。
赵悦盛高兴起来,对我说:“天意如此,本以为不用麻烦你了,哪知最后还是要你来当一回福尔摩斯。”赵悦盛的一位女同事在边上听了,颇不以为然地说:“赵队,我们已经是professional了,我们都查不出什么来……”
我盯了赵悦盛一眼,指着他没有说话。小刘这么说,必定是赵悦盛在未结案前已查过,而又没有头绪的,而这点,赵悦盛却从没和我说过。赵悦盛有些尴尬的对他的同事道:“小刘,话不能这么说,多一个思路也总是好的。”小刘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对我说:“你有没有带U盘?一张软件拷不了这么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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