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结婚住公寓房子最好。”吴明国瞟了崔基凤一眼说。
“对,是的。”
崔基凤很后悔,早知道丈人会替自己买公寓,就不该租房子。丈人又说:
“教师月薪多少?你现在是助教,还是副教授?”
“是助教。”
“那么,要想当正教授还早着哩!助教一个月薪水多少?”
崔基凤心里逐渐烦躁起来,好像钻进了一间烟雾弥漫的房屋。他最讨厌人家问薪水多少这种问题。但未来的丈人在问,又不得不恭恭敬敬地回答:
“约摸六十万。”
“啊,只有这么一点?”
吴明国显得非常惊讶。崔基凤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这样吃惊。当然六十万元薪水不算多,但也不在少数。拿不到这个薪水一半的大有人在。体力劳动者的薪俸特别微薄。按照他的想法,从现在起有必要降低那些光摇笔杆子的白领阶层的报酬。
“靠这点薪水怎么过活?”
“够了,绰绰有余。”他正色说。
吴明国干咳一声,皱起了眉头。
“不行。单身一人倒还罢了,结了婚拖儿带女的,那时问题就不一样了。你以为靠六十万元能养家活口吗?当然,可以糊口,因为最近也没听说社会上饿死人。不过,人是不会单以有得吃就满足的。总得有点文化生活吧。何况妙花又是在富有的家庭里长大的,同一般的女子不同。她可不是那种在市场上为一根豆芽菜争吵不休的人。”
他的话并非全错,可是崔基凤的自尊心受到了损伤。不是凡事都了解好了才结婚的吗?当事人都有了思想准备,现在还把这些翻出来干吗呢?吴明国说这些话好像不是真心担忧,而是想树立威信。崔基凤的情绪变得忧郁起来。
“我明白了。我想我们自己作出了选择,一定会勤俭节约过日子的。您不要大担心。”
这时,吴妙花的母亲带着不以为然的神情进来了。崔基凤避开她的视线,大概她是看了箱子里的东西非常失望。也许在她这样的富人眼里简直一钱不值。可是从崔基凤这方面来说,却是诚心诚意准备的。尽管箱子里装些什么东西他并不清楚,但从母亲塞给他时的表情来看,他立刻就知道那里面倾注了母亲的一片诚心。
“干吗不弄得简单点,送这么些来。”
闵蕙龄耍了个花招,嘴上说的和表露出来的不一样。崔基凤又惭愧又不快。
“是家母装的……”他含含糊糊地说,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闵蕙龄紧挨着吴明国坐下。吴明国好像在等她坐下,接着对崔基凤说了一席话:
“现在我们成了一家人,那就摊开来说吧,六十万元薪水,靠这点钱是过不了日子的。何况妙花的手脚又大,像你一样。她老是吵着要开服装店什么的,我压根儿就不相信她能赚钱。大概不是赚钱,而是把钱朝外扒!”
闵蕙龄白了丈夫一眼。
“你是不是作过多方面的设想?妙花进了门肯定要乱套。嗯,那事谈过了吗?”
“哦,还没有谈,正要谈。”
“那么,谈吧!”
闵蕙龄瞟了崔基凤一眼。崔基凤恨不得马上站起来。他想这时候要是吴妙花喊他就好了。吴明国温文尔雅地开了口:
“所以我说,你就别教书了,进我们会社吧,怎么样?花一年时间熟悉会社业务,然后给你一个位置怎么样?这么一来,你就不用担心生活了,还可以拿到比现在多十倍的钱。”
崔基凤看了看吴明国背后的屏风。屏风上尽是红花。
“一旦成了咱们家的人,就得跟我们在同一水平上过活。有哪一个父母希望儿女受苦呢?”
崔基凤眼睛看着地下。
十倍以上,那就是超过六百万,这话叫他直起了耳朵。现在辛苦一年才能拿到这么些钱,这确实不能不说是一个具有魅力的数额。布置得庄严肃穆的社长室,漂亮的女秘书,好几门电话,大办公桌,债券文书,靠背很高的高级椅子……这些东西在他的头脑里一一闪过。
“不要顾虑太多,就这么办。我们早就考虑好了。”闵蕙龄附和丈夫的说法。
“你们跟她谈好了吗?”
“你是说妙花?我们跟她谈过了,她说随你的便,她不能表示意见。”
崔基凤微微一笑。嘴角上尽管挂着笑,眼神却是冰冷的。
“感谢你们的好意,可我不想更换职业。我满足于现在的工作单位,没有任何不方便。”
“什么?”
他们不禁哑然,瞅了瞅像木头一样笔直地坐在跟前的女婿。一阵难堪的沉默之后,吴明国开了腔。他皱着眉头说:
“唔,不可理解。我们是为了要彼此都好。”
“我明白。不过,不愿意。”崔基凤恭敬地、但是斩钉截铁地说。
“搞哲学的人就是不一样!”
吴明国咂咂嘴挖苦道。崔基凤暗暗地克制着就要爆发出来的愤怒。
“不要一口回绝,好好想一想嘛。门任何时候都是开着的。”闵蕙龄以温和的语调说道,不愧是个丈母。
这时门开了,妙花把脸探了进来。她观察了一下房里的气氛,冲着崔基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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