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来越表现得像个喜剧演员,夸夸其谈,故作庄重。
他向韦萝妮克弯下腰说:
“您想当王后皇后吗?像沃尔斯基统治着男人的世界那样,高居于一切女人之上吗?犹如您已经是美丽的王后一样,成为金钱和权力的王后,您愿意吗?您虽为沃尔斯基的奴隶,但却是沃尔斯基统治下所有人的主人,您愿意吗?您要放明白些:对于您来说,不只是作出一个决定的问题,而是要从两个决定中选择一个。请您明白,拒绝是要付出代价的。要么您就接受我献给您的王位,要么……”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斩钉截铁地说:
“要么就是上十字架。”
韦萝妮克浑身颤抖。她又听见这个恐怖的字眼。现在她知道那个陌生的杀手是谁了!
“十字架,”他又重复了一遍,脸上带着得意的冷笑,“由您选择,一种是享尽人生的欢乐和荣华富贵,一种是最野蛮刑罚下的死亡。选择吧!在两者之间选择一种,没有别的办法。这种和那种。请注意,这里并不是显示我无谓的残忍和威权。不是,我只是一个工具而已。命令高于我个人之上,它来自命运本身。为了履行神的意志,韦萝妮克·戴日蒙必死,而且死于十字架上。这是明白无误的。人不能违背命运。除了沃尔斯基,任何人都无能为力,因为任何人不具有沃尔斯基那样的果敢和足智多谋。既然沃尔斯基能够在枫丹白露的森林里,用一个假沃尔斯基替代真沃尔斯基,既然他能够逃脱童年时代就注定要死于朋友刀下的命运,那么他就有足够的智谋去实现神的意志,以及使他所爱的人活下去。但是她必须服从。我把活路留给我的妻子,把死亡留给我的敌人。您是什么人呢?是我的妻子,还是我的敌人?您选择什么?同我生活在一起,享尽人间的一切欢乐和荣华……还是死亡?”
“死亡,”韦萝妮克干干脆脆地回答。
他做了一个威胁性的动作。
“那不仅仅是死的问题。还是酷刑。您选择什么?”
“酷刑。”
他又恶意地坚持说:
“可您不是一个人!您考虑考虑,还有您儿子。您死了,他还活着。您一死,就留下一个孤儿。更糟的是,您死后把他留给了我。我是父亲,我有一切权利。您选择什么?”
“死,”她又说了一遍。
“您选择死,那好。但是如果是他死呢?如果我把他带到这里来,带到您面前,您的弗朗索瓦,如果我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我最后再问您一次,您回答什么?”
韦萝妮克闭上眼睛。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苦过,沃尔斯基抓到了她的痛处。
她依然小声说:
“我愿意死。”
沃尔斯基发火了,毫不顾忌礼貌和礼节,用侮辱性的语言大骂起来:
“啊!您这个坏女人,竟然这么恨我!一切,一切,她能忍受一切,包括她心爱的儿子的死,就是不肯让步。一个母亲居然会杀儿子!因为这样,等于您杀死他——您的儿子,为了您不归顺我。您为了不把您的生命献给我,宁愿夺去他的生命。啊!真是深仇大恨!不,不,这不可能,我不相信有这么大的仇恨,仇恨是有限的。一个像您这样的母亲!不,不,这一定有原因……可能是一种爱?不,韦萝妮克不爱别人。是这样吗?那么是希求我的怜悯?我的软弱?噢!您并不了解我。沃尔斯基会软弱?沃尔斯基会发慈悲心?可您是看见我所作所为的。我在完成可怕的使命时,可曾手软过?萨莱克难道不是像预言的那样遭到了浩劫?船只不是沉没了?而人不是都丧生了吗?阿尔希纳姐妹不是被钉在了老橡树干上了吗?我,我,手软吗?听着,当我还是孩子时,我这两只手就捏死过狗和小鸟,我这两只手活剥过山羊皮,给活生生的家禽拔毛。啊!怜悯?您知道我的母亲是怎么称呼我的吗?‘阿迪拉①’,每当她那神秘的灵感来了的时候,就从我的手掌上预卜未来,或者用塔罗纸牌占卜,‘阿迪拉沃尔斯基,天祸也,你将成为神的工具,成为刀刃,匕首尖,枪弹,绳结。天祸!天祸!你的名字一笔一划写在天书上。它在你诞生时的星宿里闪耀着。天祸!天祸!……’而您指望我两眼泪汪汪?得了吧!刽子手会哭泣吗?软弱的人才会哭,害怕受到惩罚的人、罪有应得的人才会哭。而我,我!你们的祖宗只怕一件事,那就是怕天塌下来压着头。我怕什么呢,我?我是上帝的同谋!他在众人中选择了我。是上帝开化了我,日耳曼的上帝,老德国上帝,对于他来说,当关系到他儿子的重大事情时,就不管好坏了。而我心怀恶念,我喜欢恶,我愿意恶。您死定了,韦萝妮克,我看见您钉在十字架上,我将大笑……”
①阿迪拉(395—453),匈奴国王,以残酷著称。——译注
他已经笑了。他大步地踱来踱去,脚踏在地上发出响声,他向上举起手。而韦萝妮克浑身不安地颤抖着,她从他充血的眼睛里看到他失去理智的疯狂。
他又走了几步,然后逼近她,用带着威胁的克制语气说:
“跪下,韦萝妮克,哀求我的爱,只有我的爱才能拯救您。沃尔斯基既不怜悯,也不惧怕。但他爱您,他对爱任何时候都不会退却。珍惜它吧,韦萝妮克,向过去呼救吧!再恢复到从前孩子似的温顺吧,也许有一天会是我来向您下跪。韦萝妮克,不要抛弃我……您不应当抛弃一个像我这样的男人……不要使爱您的人落空……我多么爱您,韦萝妮克,我多么爱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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