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停在一堆杂乱的石灰岩石旁边,被一群灰褐色的山羊包围着。一个牧羊人手执长鞭站在羊群边上,一动不动。
“岩洞就在那边,”阿费夫指着石堆说,“洞口对着另一面。”
他径直将吉普车朝羊群开去,并在离这些畜牲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熄了火。
两个贝都因人,一个男孩和一个壮年,紧靠着卡车站着,身侧跟着边境巡逻队员。剩下的部落居民已经返回到他们的帐篷中去了,只有男性还看得见,成年男子和男孩们盘腿坐在一堆颜色鲜艳的毯子上,寂静无声,似乎一个个都很迟钝。
但丹尼尔知道女人们也在那里,戴着面纱,焦急不安,一面从山羊皮帐篷的后面向外窥探着。她们在那里准备好食物和餐具,等待男人们呼她们前去侍候。
一只孤独的几鹰在头顶上盘旋了几圈后又向北飞去。山羊群躁动不安起来,只是在牧羊人的吼叫下才归于平静。
丹尼尔穿过羊群。畜牲们被迫给闯入者让出一条道来,待他们通过后又旋即合拢。
“这一家姓约瑟夫·埃本·乌默,”阿费夫一边走一边说,“那个父亲叫可哈立德;他儿子叫侯赛因。”
他把贝都因人的身份证全交给了丹尼尔,然后走上前去,向他们做了简短介绍。他把丹尼尔称作长官以让贝都因人明白来的是个大人物。可哈立德·约瑟夫·埃本·乌默谦卑地鞠了一躬,并伸手按他的儿子,直到那男孩也鞠躬为止。丹尼尔按习俗回礼后,点头示意了一下阿费夫。他随即离开,去安排他手下人该做的事。
丹尼尔一边看身份证,一边做笔记,一边对照着眼前的贝都因人。那男孩十岁,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小,有着一张圆圆的、表情严肃的脸,卷曲的头发紧贴头皮。他父亲的头上披着一块白布,一根山羊皮的带子系在额头上将白布固定着,这是阿拉伯民族的传统打扮。两人都穿着粗糙的黑色羊毛织成的袍子,沉重而又宽大。他们的双脚黝黑,凉鞋里满是尘土,脚趾甲黄而龟裂。男孩的左脚还缺了一个小指头。走近即可闻到两人身上散发出的浓郁的羊奶味及羊肉的檀味。
“谢谢你们的帮助,”他对老埃本·乌默说道。那家伙赶忙又鞠了一躬。他很瘦,岁月的流逝压弯了他的腰,长着稀疏的胡须,身材出奇得矮;他的皮肤干而粗糙,一只眼中积满淡灰色的白内障。他的脸由于牙齿脱落而凹陷;双手如鸡爪般干瘪,上面还有十字状的疤痕。从证件上看,他现年三十九岁,但给人的感觉几乎有六十岁。像他们中的许多人一样,由于营养不良,疾病,近亲生殖,以及残酷的沙漠生活的摧残,他在还没充分发育时就给毁掉了。
据说,一个贝都因人到四十岁就已经老了,基本上成了一个废物。丹尼尔看着可哈立德,一边在想,和T·E·劳伦斯笔下充满贵族气质的沙漠勇士相比,眼前这家伙可是天差地别。那个英国人所写的简直就是些狗屁东西。高中时,他和他的朋友们读过《智慧的七根支柱》的希伯来文译本后,乐不可支,直笑到肚子疼方才罢休。
男孩注视着地面,然后又指起头来,看着丹尼尔的眼睛。丹尼尔朝他微微一笑。他的头却立刻又茸拉了下去。
明亮的眼睛,光洁的皮肤,这是一个看起来很聪明的孩子。身材虽矮了一点但大致还在正常范围之内。与他父亲相比,他可要健康多了。无疑,这是十个星期以来在拉马特之外度夏的结果。社会工作者们对他进行了一场全身心的“清洗”,提供了家教,流动医疗站,免疫注射,营养食品等等。瞧不起城市居民的生活方式,但却……
“带我去看看那洞穴。”他说。
可哈立德·约瑟夫·埃本·乌默带着他来到了那座破烂的石灰岩小山的另一面。侯赛因紧跟着父亲的脚跟。
当他们到达洞口时,丹尼尔要他们停下来等着。
他退了几步,想看看小山的全貌。整座小山呈现为一种难以形容的喷突状,四周长着矮树。古时的洪水数世纪的冲击蚀低了山的北面,雕刻出了蜗牛壳般的螺旋形。蜗中壳的开口处则像一张绷紧了的弓。丹尼尔的第一印象是洞口太窄,不可能供一个人进入。但当他定近了后,才发现这只是一种主观上的想法:洞口向内深深地延伸着,平坦的下部供人通过更是绰绰有余。他轻松地挤了进去,又示意那两个贝都因人跟着他进来。
洞中很凉,空气静止而又凝重,带着一种康香般奇异的气息。
他本以为洞里面是黑漆漆的一片,走进去之后却发现里面居然有光线,他向上看去,发现了光源:
螺旋的顶点是一条开着的口子。
阳光以一个倾斜的角度从缺口中照入,可看到光亮中飞舞的尘埃。
如同一把举着的火炬,光线很集中、照射在一块面包形的岩石中间,那石头足有两米长,一米多宽。光亮从那里向四周减弱,直到完全归于黑暗。
岩石的表面被浸蚀了——看上去就像是一把石制的吉他。一片有着女人曲线的话迹,轮廓像一个女人的身体,中间是空的,边缘由一些红绿色的线条描绘出,一些线条延伸至了岩石的边缘,甚至向下流展。尾部如扇形般散开,松垮地向下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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