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么决定了。他将离开西尔旺,在耶路撤冷城里查访到他眼睛睁不开为止,明天早上再来村子里。
第十二章 东方人的线索
拳头打在脸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东方人坐在帐篷里,边看电影,边等着查理·卡扎克和那个卡车司机把话说完。
电视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布鲁斯·李,旁边围绕着七个身穿黑色宽松裤、头戴面具的坏家伙。他上身袒露,全身是汗,坏蛋们用刀指着他,他却手无寸铁。坏蛋们进攻了。布鲁斯的痛苦表情的特写,他尖叫着,招来了一阵暴风雨般的拳打脚踢。
胡编乱造。
几张桌子旁响起了掌声和喝彩声。头发油腻腻的无业青年没精打采地把胳膊搭在女朋友裸露的肩膀上,而她们正默默地仰慕着电影上的英雄,仿佛那是高高站在雕像底座上的神祗。讨厌的小阿飞们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喝土耳其咖啡,吃着西瓜,张嘴就把西瓜籽吐在泥地上,笑的声音也太大了。这个钟点他们都该在床上睡觉了。他认出了至少三、四个他去年曾经逮住过的人,也许还有其他人,可他记不起来了。有两个人遇到了他的目光,本想做出对抗性的表情气气他,但当他盯住他们时就赶忙把视线转开了。
晚上很热,他穿得太多了——牛仔裤,靴子,紧身衬衣,为了遮住他的手枪皮套,他还套了一件宽大的棉质运动衣。一整晚他都在阿拉伯居民区里走街串巷,把女孩的照片拿出来问,却只得到了茫然的目光,这使他又疲倦又懊丧。整条绿线街上只有五个妓女,都又肥又丑。他不得不等着其中一个在她的车子后座里打发掉一个阿拉伯人后,才能去询问她;其他四个人也可以问,但她们都不大愿意。五个人都不认识那个女孩,也似乎都不在意这件事,即使在他警告过她们以后,即使发生了灰人那样的案子。现在,他在这儿,还是等人,等一个像查理.卡扎克这样的混蛋。
屏幕上,布鲁斯已经走进了一个花园,遇到了一位身材像相扑运动员的秃头男人。这个人有什么阴谋吗?布鲁斯的步伐似乎没有触动那个胖子。接下来是那张狞笑的丑脸的特写。周围开始有人骂布鲁斯了。然后有砍脖子的镜头,帐篷里响起了更多的起哄声和喝彩声。有人告诉过他,那家伙死于脑瘤或其他这类的病。难怪,他的头被踢的次数太多了。
他从盘子里拿起一牙西瓜,让它在嘴里融化掉,环视了一下帐篷,觉得烦躁不安,便走了出去。查理.卡扎克还在跟司机说话,站在运西瓜的卡车旁边,玩着讨价还价的游戏。
东方人凝望着从大马土革城门涌出的人流,看到一群士兵从拱门下经过,互相拍着后背,还像十几岁的少年一样。两个穿着白色长袍的阿拉伯人出来了,后面还有一个年纪大些的阿拉伯人,扛着一卷祈祷用的地毯。一个独行的哈西德派,瘦高个,戴着宽大的貂皮帽,像个穿黑衣的稻草人。安息目的清晨一点钟时,这样一个人是从哪儿来的呢?——星期五夜里他们不去和老婆同房吗?
查理的帐篷中忽然冒出一阵大笑。肯定是布鲁斯又干掉了什么人。仿佛是在竞争一样,旁边的帐篷也爆发出一阵狂笑,还掺和了摇滚乐的贝司声。
每个星期五斯雷夫市场的午夜娱乐时间像时钟一样准时,却没有一个晚会是约瑟·李能参与的,他只能穿过帐篷,让那些穿劣质服装的人看照片,却一无所获。
天亮以前,这些帐篷就会消失,整个地方又变成了一块泥地,挤满了十美元干一天的劳动力,等着雇主们来找他们干活。晚上的娱乐只能从满地垃圾上看出些端倪:成堆的烤羊肉串的竹扦子和西瓜皮,西瓜籽撤满在泥地上像死臭虫似的。
一辆边境巡逻队的吉普车开过苏雷曼苏丹路,然后停下来,蓝光在墙上闪动着,大马士革门也被映出了条纹,车很快又开走了。城门里面的一间咖啡屋里传出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那里是年纪较大的阿拉伯人聚集的地方——只对男人开放;女人们都呆在家里。他们在那里打牌,玩十五子游戏,空气中既有烟草的味道,也有玫瑰香水水烟袋的味道。小钹和小提琴的录音已经有杂音了,同一首情歌能连续放一个小时——所有这些浪漫有什么用呢?既然这里没有女人。也许他们都很古怪——他们吮吸水烟袋的方法,你甚至能听见水的汩汩声。
查理·卡扎克向司机付了钱。两个男孩鬼影般地从卡车后面出来,开始卸车上的西瓜,每次搬五、六个到帐篷里去。这么热的夜晚,西瓜供不应求。
东方人不耐烦地伸伸懒腰,走到查理跟前说:“你过来。”
“耐心点。”查理笑着转回阿拉伯人那里,后者正用手指蘸了唾沫数他的钞票。查理又笑了,那张贪得无厌的脸上露出了贪得无厌的笑容。他脸上有麻点,两颊深陷,伊拉克式的鹰钩鼻,睫毛像一条黑色的线。头顶秃了,鬓角很尖,两边的头发长及领口。紫绿和绿色相间。涡旋纹花呢衬衣,灯笼袖,紧身的黑裤子,尖头漆皮鞋。一个已经成长起来的流氓。这家伙的父亲曾是巴格拉的一位教长,挣的是正经工资,竟会有这样一个流氓儿子。
“耐心点,没事。”东方人说着,把手重重地放在查理瘦骨磷峋的肩膀上。只要用劲一捏,这家伙就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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