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福听他话里有话,却佯装不知,气冲冲地问道:“包仵作,此话怎讲?”
包正指着地上隐约可见的呕吐遗迹说:“何员外,这便是乐极生悲的见证啊!”说到“乐极生悲”的时候,特别加重了语气。
何天福皮笑肉不笑地说:“包仵作,这一时饮酒过量,好像也没有触犯我大宋的律法吧?”
包正也紧追不舍,继续问道:“呵,员外也吐了!不知同饮者何人?”
“只因何武要出远门,所以就邀他来喝了几杯。”
“就你们主仆二人吗?饮酒之时,何员外坐在哪面?那何武可曾过量?”包正还真是刨根问底。
何天福指着有呕吐痕迹的一面说道:“我就坐在此面,那何武是上路之人,喝得不多。”
包正微微一笑,然后又信步走上了浮桥,观赏起水中盛开的荷花来。何天福却有些沉不住气了:“包仵作可真有兴致啊,你至今还未找到何武,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交代!”
包正却指着池中的荷花,顾左右而言他:“何员外你看,这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真花中君子也!员外大概也是如莲花一般的君子吧!”
何天福怒道:“我是君子也好,小人也罢,都不牢包仵作来指指点点,你还是快快把何武找寻出来,才是正理!不然,我就一起和你对簿公堂!”
包正挥了挥手道:“何员外不要性急,刚才赏荷之时,在下忽然有了一些收获,请员外来为在下解惑。你看这段红漆栏杆,粗看与别处无异,但是用手一摸,就有些差别了。别处的扶手,总有一些灰尘要沾手;唯有此处,却是干干净净。请问员外,这是何故?”
何天福脸色微变,默不作声。
包正继续说道:“员外,再看此处栏杆下面的荷花,也与别处不同。别处的荷花茎杆挺直,而此处的茎杆却有些倾斜;旁边的几张荷叶,也有些新鲜伤痕,这又是何故?”
何天福脸色惨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包正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莫非这水底的淤泥之中,不仅长出了高洁的莲花,还藏着什么秘密不成!”
何天福浑身一阵颤栗:“这——这一潭清水,能有什么秘密。包仵作说笑了,刚才下人已经准备了酒饭,请包仵作到厅中小酌几杯,在下也有一些心里话,想和包大人一叙!”
旁边的一支梅见何天福口气忽然软了,而且话中还有亲近之意,恐怕是要借机向包正行贿,于是就紧张着注视着包正的反应。
包正呵呵一笑,对何天福说道:“何员外,在下自幼学得一些微末之技,善能召唤冤魂,今天就在这里献丑了!”
说罢,口中念念有词,然后用手一指池塘,大叫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只听刚才所指的池塘里面忽然传出了一阵低沉的蜂鸣,声音如怨如诉,凄厉刺耳,回荡在水面上,真仿佛是冤魂在悲惨地控诉一般。
何天福扑通一声,手扶着栏杆,跌坐在浮桥上。包正见状,把手指收回到胸前,念了一声“去!”立刻四下俱寂,再无一点动静。这下,连旁边的衙役、捕快也都吃惊不小,在心中又把包正神化了不少。
包正微笑这对何天福道:“何员外,我刚才就说过了,这座浮桥不甚稳当,你可要当心啊!”
然后又对旁边目瞪口呆的衙役们说道:“谁到水下一探究竟?”
立刻就有两个会水的自告奋勇,脱衣入水。他们先将荷叶等拉断扯开,然后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在水中摸索起来。
不一会,便摸到了一具尸体,托出了水面,搭到浮桥上一看,正是何武!
“哎呀!这不是何武吗?他怎么掉到水里了呢?”旁边的何天福故作惊讶地说道。
包正微微冷笑,仔细地观察起尸体来:身上穿着一件白绸长衫,脚上穿着一双青面白底的靴子;背上用细麻绳紧扎着一个硬梆梆的包裹。打开一看,全是白银,整整三百两。
“何员外,这些银子怎么回事?”包正转头问惊慌失措的何天福道。
“这些银子是我昨天给他的,用作采购丝绸的盘缠。”
“那么,这身衣服和这双靴子也是你给他的吧?”包正意味深长地说。
“是——是的,我见他出门时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就送与他的。”
“这个何武怎么不去蜀中,却到了水池当中?何员外昨夜与他把盏饯行,想来不会不知情吧?”
“包仵作何出此言!想是这何武酒后失足,落水而亡,与我又有什么干系!”何天福一见事情败露,也就干脆信口雌黄了。
小黑在旁边见他还在狡辩,不由瞪起了眼珠子,提起大拳头,就要讲何天福暴打一顿。那一支梅更是嫉恶如仇,已经按住腰间的大刀,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包正胸有成竹地拦住了二人,继续问道:“何武跌落栏杆之际,何员外你在何处?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落水而不救吗?”
“在下呕吐之后,浑身乏力,就伏在石桌上睡着了。他以后是否又继续喝酒,又是怎样离去,我一概不知。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凉亭中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见月已西斜,只道何武已经走了,我也就回房睡觉了。”何天福仗着死无对证,越吹越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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