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势加强了。晴朗而舒畅的下午。
幸子出神地注视周围并列而建的大厦。在四方形的窗户内活动的人们,似乎没有闲暇去留意一名站在顶楼的女人。
失去工作后,幸子初次发现自己是个需要“做事”来支持生存意义的人。
必须做点什么了。
只是现在的幸子有事要做。既是工作,也是义务。
脚步声使她转过身来。伊东上来了。
“老师──”伊东礼貌地行个礼。“给您添了麻烦,非常抱歉。”
“那儿的话。”幸子摇摇头。
“京一──怎么样了?”
“他很好。在我的寓所里显得很无聊哪。”
“真不晓得应该怎样感谢老师才好……”
“伊东先生。”幸子微笑。“请别再喊我‘老师’吧!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啦。”
“不,老师毕竟是老师。”伊东顽固地说。“请你来这种地方,真过意不去。但若出去外面的话,又怕有刑警跟踪。”
“没关系。重要的是京一的事。想到应该怎办才恰当了吗?”
“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伊东叹息。“当时他逃跑,的确很失策。可是已经做了,无可奈何啊。”
“我也这样想。”
“京一没有杀人。我绝对相信他。”
“我也相信京一的人格。我想他不会做出那种事来。”
“谢谢您这样说……可是警方一旦认定他是疑凶,不容易改变看法的。”
“嗯……”
“我有一个想法,希望不会使您添麻烦──目前暂时请您让京一躲一阵子,说不定找到真凶……”
“不容易啊!”
“我知道。搞不好连老师也有罪──”
“不,我无所谓。”幸子慌忙说。“我是自愿窝藏京一的。我说不容易,是指找到真凶而言。因为警方一心以为京一是凶手,多半不会分心找别的疑犯了。除非我们能够找到凶手……”
“一定有办法找到!”伊东涨红了脸。“我去找。我要亲手救我的儿子出来!”
幸子被伊东强烈的父爱所感动。她想假如这种爱走向极端,甚至可称为盲目的爱。
“不过,老师肯站在我们这一边,我就壮胆了。”伊东说。“无论是老师也好,仓冈小姐也好,承蒙伸出救援的手给弱者。”
“仓冈──你说仓冈?”幸子不由反问。
“嗯。”
“她是谁?”
“京一的事使我差点被公司开除。但她说一句话就救了我。”
伊东把那位仓冈女士的事简述一遍。
“原来这样……她叫仓冈──什么?”
“这个嘛,我没请教她的名字。”伊东说。“老师,怎么了?”
“不,没什么。”幸子摇摇头。“总之,我保证京一的安全。请放心。此外,我会想办法──”
说到这里,幸子察觉有人来了顶楼。
“伊东先生──”
“金井君。怎么啦?”
“对不起。请你紧急联络交货部。”
金井美祢子说着,向幸子稍微一瞥。
“好。我马上去。”
金井美祢子向幸子轻轻致意一下,走下楼梯去了。
“刚才那位是……”
“我们公司的女孩子。”
“她可能听见我们的谈话。”幸子说。
“不要紧。因她同情我。老师,非常抱歉……”
“别担心。我会跟你联络。请先行吧!分开走比较好,是不?”
伊东鞠躬了好几次才离开顶楼。
幸子突然叹一口气。
“仓冈──”
忘不了的名字。
对。伊东不记得也不无道理。尤其是做父亲的大概不知道详情。
“老师!不要唷!”
那个男孩的尖叫声,迄今环绕耳际。
仓冈克哉──瘦小的个子,不像十岁小孩。不仅瘦小,而且性格忧郁,仿佛不敢见阳光,整个人阴沉沉的,更加使人留下他那瘦小的印象。
那时幸子很年轻。她还不能理解,世界上竟然有这种小孩,与别人隔绝而活,仅仅维护自己的安危,才能勉强生存下去。
“仓冈君,试试看!”
“不。”
“试试看就做得到哟!每个人都做得到的!”
“我不要!”
克哉极度厌恶高处。可是,那又不是二楼或三楼,只是爬上攀登架也怕得不肯尝试。
有些人战兢恐惧地踏出人生。但若脚步不够结实,那是相当可怕的事。
可是,幸子从小就擅于爬树,不管怎么高的树都不理会照爬上去,所以她不了解那种害怕心情。
“你没试过才会怕!来,加油!”
如今回想起来,有点懊悔当时不应该当着全班同学面前,要他做那件事。可是幸子期待着:男孩子的尊严很□,也许会驱使他做得到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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