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会儿再找你,路易,不好意思……”
一个小手势,我等着您,慢慢来。他让了让路,他会再回来。这个家伙是低调的化身。
卡米尔进到他的办公室里,把外套丢在椅子上,一边查找并拨通威尔蒂格·施文戴尔总部的电话,一边看着表,九点一刻。有人接听了。
“请找安妮·弗莱斯提尔。”
“请稍等,”接线员说道,“我查查看。”
呼吸。手掌放松了些,他简直要松一口气。
“不好意思……您要找哪位?”年轻的女士问道,“我很抱歉(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像是在希望对方能理解),我是临时代班的……”
卡米尔吞了口口水。虎口重新像拧紧的螺丝一般握住,而痛苦则漫向了全身,焦虑快速涌上来……
“安妮·弗莱斯提尔。”卡米尔说。
“她在哪个部门工作呢?”
“呃……管控部门,或者差不多这类的。”
“对不起,我没有在名录上找到她……请先别挂断,我将您转接给别人……”
卡米尔感到肩膀沉下来了。一个女人接听了,可能就是那个安妮提过的“难缠的女人”。不,不是她,因为她说她不知道安妮·弗莱斯提尔是谁,谁也不知道这是谁,得再找找。“您确定是这个名字吗?我可以将您再转接给别人,您是为了什么打来的呢?”
卡米尔挂断了。
他喉咙很干,需要喝杯水,快没时间了。他的双手在抖。
他的密码。
灵机一动,他转向他的职业的搜索网络:“安妮·弗莱斯提尔”。数不胜数的结果。精确点:“安妮·弗莱斯提尔,出生于……”
他能回忆起来她的出生年月。他们在三月初相遇,而三周后,当他得知那天是她的生日时,他请她到内奈斯餐厅去。他没时间买礼物,只是发出了邀请。安妮笑着说,对生日来说,一顿饭就很不错。她喜欢餐后甜点。他在餐巾上给她画了肖像并送给了她。他没有对这幅画特别做出评论,但他对这幅肖像很满意,觉得它很有创意,同时又很准确。他们的确有过一段这样的日子。
他用手机搜索,打开备忘录:3月23号。
安妮四十二岁,1965年生。在里昂出生?不确定。他在关于那天晚上的记忆里搜寻,她说过她的出生地吗?他删掉“里昂”,按下确定搜索,结果显示出两位安妮·弗莱斯提尔,这很常见,输入你的生日,如果你的名字很普通,那么到处都是你的双胞胎。
第一个安妮不是他的那个,这个安妮在1973年2月14日就死了,只有八岁。
第二个也不是,在2005年10月16日就去世了,是两年前的事了。
卡米尔反复用手指摩擦手掌。他感到一种亢奋,他很熟悉这种亢奋,他整个职业生涯的核心就是这种亢奋,但这不仅仅是一种职业性的亢奋,还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异常状态。就“异常”这方面来说,他是无可置疑的冠军,所有人在见他第一眼时就会看出来。只不过这一次,这种异常回应着另一种,也就是他那无人理解的行为异常。
对此,他自己也变得不理解起来。
他为什么要战斗?
要去对抗谁?
有些女人会在年龄上说谎。这不是安妮的作风,但谁知道呢。
卡米尔起身打开档案柜,没有人整理过里面,他以自己的身高作为从来不打理它的借口。当然,就算身高适合……他也需要几分钟来找到他想要的操作说明。在这件事上谁也帮不了忙。
“离婚后花时间最多的,就是清理房间。”安妮说过。
卡米尔摊平手掌以集中精力。不,办不到,他需要一支铅笔,一张纸。他要画速写。他在寻找。他们在她的家。她坐在沙发床上,他刚刚说这房间很……怎么说呢?实际上,它有点不堪。他寻找一个不伤人的词,但无论怎么做,一句话这样开始,再加上一段长而尴尬的沉默,就直接向着糟糕的方向去了,唯一的问题只是什么时候说出来罢了。
“我完全不在乎,”安妮干巴巴地说,“我想清除一切。”
回忆涌上心头。他要回到离婚的那个节点,他们从没有真正谈过这件事,卡米尔没有问过这类问题。
“两年了。”安妮终于开口。
卡米尔马上放下了铅笔。一只食指对着介绍操作程式的那几行,另一只敲着键盘,他设定搜索条件,查找一个在2005年结婚和(或)离婚的叫安妮·弗莱斯提尔的人。他挑出搜索结果,再筛选,去除所有在搜索范围外的内容,只剩下一个安妮·弗莱斯提尔:出生于1970年7月20日,三十七岁……卡米尔看见:“1998年4月27日被判诈骗罪。”
她被记录在案了。
这个信息让人困惑,他甚至没有马上读完全部内容。他松开铅笔。安妮,被记录在案。最新的宣判是伪造支票、假冒和伪造。他被打击得花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这个安妮·弗莱斯提尔被监禁在雷恩监狱和康复中心。
这不是安妮,而是另一个人。这个安妮·弗莱斯提尔虽然和她有着一样的名字,但和自己的那个安妮一点关系都没有。
52书库推荐浏览: [法]皮耶尔·勒迈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