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了,迈克尔·温顿—威克斯站在门外。
他开门见山:“求求你们,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雷格和理查德望向德克,然后望向迈克尔。
“介意我找个地方放下这东西吗?”迈克尔说,“太沉了。装满了潜水装备。”
◇◇◇
“哦,我明白了,”苏珊说,“哦,好的,谢谢,尼克拉,我会试试那种指法的。我确定他放个降E调在那儿只是为了惹人生气。对,我已经练了整整一个下午。第二乐章有些十六分音符简直混蛋之至。嗯,对,能帮我分神。不,没有新消息。整件事都让人困惑,可怕到了极点。我甚至不想——对了,晚些时候我能再给你打个电话吗?看看你感觉怎么样了。是啊,我知道,你永远分不清哪一个更糟糕,是生病,是抗生素,还是医生对待病患的态度。你照顾好自己,或者至少确保西蒙照顾好你。叫他带几加仑热柠檬水给你。好的。好了,回头再跟你聊。盖暖和点儿。再见。”
她放下电话,继续拉大提琴。她还没开始考虑那个讨人厌的降E调,电话就又响了。她原本把电话从底座上摘下来晾了一个下午,但刚才打完电话后忘记了这么做。
她叹了口气,立好大提琴,放下琴弓,走过去再次拿起电话。
“哈喽?”她问。
还是没人说话,只有遥远的呼啸风声。她气呼呼地摔下听筒。
她等了几秒钟,确定线路已经畅通,正要再次把电话拿开,忽然想到理查德说不定会找她。
她犹豫了。
她向自己承认,她很少听答录机上的留言,因为她开答录机只是为了戈登的方便,并且这会儿她不想被迫想起戈登。
不过,她还是打开答录机,调低音量,然后回去继续练莫扎特存心用来为难大提琴手的降E调。
◇◇◇
德克·简特利整体侦探事务所黑洞洞的办公室里,戈登·路笨拙地把电话放回底座上,一屁股跌坐下去,陷入最无法自拔的沮丧。他甚至没有挣扎,听凭自己穿过座位,轻轻地落在地板上。
电话第一次开始自动拨号,皮尔斯小姐就逃出办公室,她对诸如此类之事的耐心终于再次耗尽,从此办公室就完全落在戈登手上。然而,无论他尝试联系谁,结果都是彻底的失败。
更确切地说,他只尝试过联系苏珊,他在乎的人只有她一个。他被杀时正在对苏珊说话,他知道自己必须通过某种方法再次和她交谈。但是大半个下午她都把电话取下来撂在一旁,而就算电话能接通,她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他放弃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滑出办公室,下楼回到暗沉沉的街上。他漫无目标地飘荡了一会儿,在运河上走了一阵,很快就玩厌了这个把戏,于是重新飘回街上。
洋溢着灯光和生机的房屋尤其惹他生气,因为它们渗出的欢迎气氛渗不到他身上来。要是他径直滑进他们的屋子,看一个晚上的电视,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在意。他不会给他们带去麻烦的。
或者看电影。
看电影似乎更好,他可以去看电影。
他拐上诺埃尔路,开始向前走,脚步变得更加坚定,但依然缺乏实质。
诺埃尔路,他心想。某段模糊的记忆被触动。他觉得自己最近和诺埃尔路上的某个人有过生意往来。是谁来着?
响彻街道的惊恐尖叫声打断他的思路。他站住了,一动不动。几秒钟后,前方几米外的一扇门陡然打开,一个女人跑出来,眼神狂乱,喊个不停。
第三十一章
理查德从没喜欢过迈克尔·温顿—威克斯,更加不喜欢身体里有个鬼魂的他。理查德对鬼魂没什么个人成见,不认为一个人仅仅因为死了就该得到负面评价,但就是不喜欢迈克尔·温顿—威克斯,说不清原因。
然而,你也很难不为迈克尔·温顿—威克斯感到抱歉。
迈克尔凄凉地坐在高脚凳上,胳膊肘搁在宽大的桌子上,脑袋搁在交叉的手指上。他看上去病恹恹的,形容枯槁。他看上去疲惫到了骨子里。他看上去非常可怜。他讲了一个令人痛心的故事,结束于它企图附体失败,首先是雷格,然后是理查德。
“你说得对,”他作结道,“完全正确。”
他最后对德克这么说,德克龇牙咧嘴,像是正努力不在一天里露出太多次得意的笑容。
说话的声音属于迈克尔但又不完全是迈克尔。一个声音经历了几十亿年的恐惧和孤寂后能带上什么音色,说话的这个声音就是那种音色。听到这个声音,你的心里就会充满惶惑的寒意,类似于你半夜站在悬崖上时攥紧你灵魂和肚肠的那种感觉。
他转动视线,视线先落在雷格身上,然后落在理查德身上,他的眼神同样能唤起怜悯和惊恐。理查德不得不看向别处。
“我欠二位一个道歉,”迈克尔身体里的鬼魂说,“我从心灵最深处向你们致以歉意,你们假如能够理解我的困境是多么令人绝望,还有这台机器带给了我多么巨大的希望,那就能够理解我为什么会做出那些事情,也就会在心里找到原谅我的理由。并且帮助我。我求求你们了。”
“给这位先生一杯威士忌。”德克用粗哑的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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