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西曼就着站在玻璃墙边的姿态,转过头看她,包厢里开着暧昧的小灯,苏菲的脸根本看不全,但浅色的红光照在她绑着纱布的眼睛上,另一只眼睛偏在阴影中,有几分诡异妖冶。
“不老,只是也不年轻。”苏西曼的声音平平的。
苏西曼本身就有一种蛊惑力,说出来的话让人总觉得是对的——正是如此,也许是她嗓音的缘故,脆而笃定,清澈而明白,像是发自内心最深处最真诚的表露,不掺杂任何偏颇情绪。
苏菲听了倒是多看她一眼。
“给我一支烟。”苏西曼走过来,朝苏菲道。
苏菲乐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不抽。”她将茶几上的烟盒丢给她,眼神里有几分打趣几分戏谑。
苏西曼正色道:“抽得少,嗓子要紧。”
唱歌的人最懂保养嗓子,以前苏西曼跟的声乐老师,别说抽烟,连饮食都是忌口的,讲究得过分。
苏菲很是认同,但见她姿态优雅地点燃细长的女士烟,徐徐喷出白色的烟云,倒觉得是奇妙的景,“西曼,你这可是勾人得要命了。”
“是吗?很少有人这么说我。”苏西曼垂着眼睫,纤细而长的睫毛在眼睛下面照出一片小小的阴翳,这令她看上去有几分落寞。
苏菲动了动,换了个姿态,“那是他们不懂得欣赏你。相信我,我见过的女人实在是太多……”她扬起下巴,得意地笑着,“比男人多多了。”
“是吗?”苏西曼也跟着一笑,“那我信了。”
“哈哈,西曼你真的,要我是男人,我就准要你跟我,有意思。”苏菲轻轻咬住下唇,“说起来,男人真的是令人作呕,有什么好的?还不是多了孽根,为所欲为……”
苏西曼没接话,细致地在抽烟,她听得很入神,等苏菲的话音落下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我遇见过还不错的男人。”
苏菲从冰桶中拿出那瓶芝华士,似乎没听到她的话,灵巧的手指将杯子取出来。
厚底玻璃杯磕在岩石纹路的台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你听过一首歌吗?”酒液如金,倾洒进杯中,激出漂亮的浪花,在迷离灯彩下,让人挪不开眼,她倒了两杯酒,推着酒杯给苏西曼,“叫《相爱很难》。”
苏西曼这回是真的笑了,她偏过头,长发倾泻落在肩侧,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将杯子放下,才启唇唱到:“最好,有生一日都爱下去,但谁人能将恋爱当做终生兴趣,生活其实旨在找到个伴侣……”
苏菲看她脸上少见的小女儿情态,细长的手指握着酒瓶瓶身,冰凉的玻璃瓶沁进她单薄的手掌心,冰得过了度,她松开手,轻轻跟着她哀伤的曲调打起节奏,等她唱完一节,才拎起酒瓶子再给她倒了一杯。
苏西曼手指在杯口跳跃了几下,拿起来晃了晃,“我好久没有这么放肆了。”说罢又是一口闷,她握着凉丝丝的酒杯,目光灼灼地看着苏菲道:“放肆,真好。”
忽明忽灭的空间中,两个女人有一种暗潮涌动的气氛,说不上来那意味着什么,但似有若无地漂浮在两人周身。
苏菲也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你现在……你知道吗?”
苏西曼觉得她今天好像情绪不太稳定,但不知道是因何而起,她轻摇头,“不知。”
“这首歌,我以前经常唱给我老公听——”苏菲还没说完就甜腻又说不出凄怆地笑了,“对,我老公。”
苏西曼了然地点头,这次换她来给两人倒酒。
“你肯定在想,那我老公呢?哪个男人愿意让女人在这种地方讨生活?又跟其他男人不清不楚……”苏菲拿起苏西曼递过去的酒杯。
苏西曼碰到她的手指尖,跟那酒瓶子一样冰。
却冷不防,苏西曼的手指被苏菲一把握住,她慢慢靠过来,“我老公死了……”
这冰凉的手指,微微凸瞪的一只眼,愤恨也好、哀怨也罢,都叫苏西曼心口一紧,但她仍旧保持这个姿势没动,另一只拿着酒瓶的手给自己倒了点。
等苏西曼将酒瓶子放回冰桶,她的手也就被苏菲放开了,苏菲倒进沙发里:“他自杀的。”
苏西曼看她整个人窝在黑色的真皮沙发里,两只高跟鞋不知道何时已经脱掉了,整个人蜷缩起来,拿着酒杯,仰面望着房顶的水晶灯。
“去年的事。”苏菲说这话的时候,顿了下,许久才好似缓过神来,看向苏西曼,苦笑地说:“我跟他十七年……”
“那你很年轻就跟他了吧。”苏西曼接口道,“女人如果在年轻时候就遇到了一个,以后很难……”
苏菲看着她,摇头,“没这说法。我不爱他。他就是我一个金主。”
苏西曼耸肩,“那怎么结婚了?”
“有孩子了呗。”苏菲扯起嘴角。
苏西曼发现,她笑起来真的是很好看,有种说不出的成熟女性的韵味,眼睛是天真的,又是妩媚的,男人对这种既纯又漾的女人,多半是拒绝不了的。
“我给他做了十几年的家庭主妇……”苏菲伸出手,半举在虚空中,翻来翻去仔仔细细地看,“每天指挥指挥阿姨清理厨房,做饭,接女儿上下课——真像个贤妻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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