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壁炉另一边,指着墙上挂的一张法国公路图,说:
“总理先生,您刚才告诉我,那罪犯的汽车离开了凡尔赛,朝南特方向开去了,对吧?”
“对。已经在公路沿线,南特和他可能上船的圣纳泽尔采取了一切措施,要把他缉拿归案。”
堂路易在地图上尽量沿着公路穿过法国,中间停一停,标上一些旅站,这种姿势给人以深刻的印象。这样一个人,在这样一团乱麻似的最让人操心挂虑的事情面前从容不迫,一副大将风度,似乎事件和时间都由他安排调遣,似乎杀人凶手正牵着一条剪不断的线逃跑,而那线的尽头就在堂路易手中,而堂路易只要挥一下手,就可以中止他逃跑。大将弯身向着地图,似乎俯瞰的不仅仅是一张纸片,而是一条大路,那上面有一辆汽车,在按他的意志行驶。
他扭过头,朝办公桌这边说:
“战斗已经结束。不可能再来一场。只有一个胜利者。他永远可能遭受报复,或者是武的,或者是文的。我那四十二条好汉面对的,是一个用超自然的办法驯服了他们的人。对他们亲眼目睹的不可言表的事实,只能这样来解释。我是个巫师,是个伊斯兰隐士似的人物,是先知的化身。”
瓦朗格莱笑着说:
“他们的解释也不是那样不合情理。因为你终究耍了一个花招,依我看,它是有点神奇。”
“总理先生,您读过巴尔扎克一个怪异的短篇小说吧,名叫《沙漠里的爱情》。”
“读过。”
“那好。谜底就在那里面。”
“嗯?我想不出来。你并没有落在一只母老虎的爪子下吧?在你的遭遇里,没有什么母老虎要驯服。”
“是没有。可是有女人。”
“什么!你说什么?”
“上帝呵,”堂路易高兴地说,“总理先生,我不愿意吓着您。可是我要再说一遍,在带着我走了八天的队伍里,有一些女人……女人与巴尔扎克小说里的母老虎多少有些相似,是一些并非不可能被驯服……诱惑……从而变得温顺、最终成为同盟的人。”
“是啊……是啊,”总理喃喃低语道,仍然大惑不解。“是啊,可这需要一段时间……”
“我有八天时问。”
“可还要有完全的行动自由。”
“不,不,总理先生……首先有眼睛就够了。眼睛能够激起同情、关心、爱恋、好奇,以及用眼睛以外的器官互相了解的欲望。在这之后,只需一个偶然的机会就够了……”
“偶然的机会来了吗?”
“来了……有一夜,我被绑着,或至少,人家以为我被绑着……离我不远,是首领宠姬的帐篷。我知道她们单独睡在里面。我就闯进去了,盘桓了一个小时才离开。”
“母老虎被驯服了?”
“是啊,就和巴尔扎克笔下那只母老虎一样,乖乖的,盲目的顺从。”
“可是首领宠姬有五个……”
“我知道,总理先生。难就难在这里。我怕她们争风吃醋。可一切顺利,宠姬是不吃醋的……而且相反……再者,我已说了,她们绝对服从。简而言之,我有了五个同盟军,都是潜藏的,都下定了决心,可是谁也没有怀疑她们。在最后一站之前,我就打算动手了。夜里,我的五个秘密同谋者把所有的武器都收来。大家把那些匕首插进地里折断,把手枪的子弹倒出来,把火药打湿。这一下,可以开始战斗了。”
瓦朗格莱颔首致意:
“祝贺你!你真是个有办法的人。且不说那办事过程中不乏温柔娇媚。我想她们都很漂亮吧,你那五个女人?”
堂路易开玩笑似的,闭上眼睛,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爽直地只说了一句:
“淫邪得很呢。”
这句话引来一阵笑声。可是堂路易似乎想快点把话说完,立即又说:
“不管她们人怎么样,可她们终归救了我,这五个淫妇,而且还一直帮我。那四十二个柏柏尔人武器不管用,在这个处处是陷阱,死亡时刻盯着你的荒漠上,他们一个个怕得发抖,都聚集到我身边,把我当作他们的保护人。当我们与大部落会合时,我就确实成了他们的首领。我消除了大部落的人集体对抗的危险,由我的顾问挫败了一些阴谋,我又领导他们干了一些征战劫掠的勾当,不到三个月,我就成了全部落的头领。我说他们的语言,信奉他们的宗教,穿他们的服装,顺从他们的习俗——唉!我不是有五个妻子吗?从此,我就有可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了。我派了一个最忠诚的亲信来法国,带了六十封信,要分别交给六十个人。六十个收信人的姓名地址他都熟记在心……这些人都是亚森·罗平昔日的伙伴,他从卡普里峭壁顶上投海之前,就把他们遣散了。他们金盆洗手,各自揣着十万法郎现金,去做小买卖,或者经营田庄。我给他们中的一些人一人一个烟草店,给另一些人公共花园看守的职位,还有一些人得到一些部里的闲差使。总之,那是一些诚实的市民。我给他们都写了信,不管他是名人、公务员、田庄主、市镇议员,还是食品杂货商,教堂圣器室管理人,我都写了,提出了同样的建议,作了同样的指点,如果他们接受建议,就可依照这些指点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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