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斯马利翁先生不念了。满座皆惊。最后几句话十分难念。越到后面笔迹越乱,越看不清。
他盯着纸,低声道:
“‘伊波利特·弗维尔……’签名倒还清楚……可怜的家伙签名时恢复了一点气力,他怕人家怀疑他的丑行。确实,怎么想得到……?”
他又望着堂路易,补充道:
“查出真相,真需要不同一般的洞察力和值得我们敬佩的天赋,我是深为佩服。这个疯子所作的解释,完全印证了你先前的推理,真是丝毫不差,令人惊异。”
堂路易鞠了一躬,对这番夸奖不作回答,只说:
“总监先生,您说得对,这确实是个疯子,而且是最危险的疯子,是个意识清醒的偏执狂。他死抱着自己的顽念,执迷不误,并且按他周详缜密、受机械规律支配的头脑想出的办法行事。换了别人,可能就直接而粗暴地把人杀了了事。而他呢,想的是一个远期杀人的办法,就像个科学探索者,把他发明的好处交给时间来验证。他得逞了,因为司法机关落入了圈套,而弗维尔夫人也许会死。”
德斯马利翁先生做了个果断的手势。的确,整个案子已经成为过去了。调查将给它投进必要的光亮。当务之急,只有一件事,就是拯救玛丽—安娜·弗维尔。
“确实,”他说,“不能再耽误一分钟了。要立即通知弗维尔夫人。同时,我把预审法官请来,肯定会很快作出不予起诉的决定的。”
他迅速发下命令,让手下继续搜索,并验证堂路易的所有假设。然后,他对堂路易说:
“走吧,先生,应该让弗维尔夫人感谢救命恩人。马泽鲁,你也来。”
聚会结束了。在这次聚会上,堂路易以引人注目的方式大显身手。好像他是在与冥界的力量作斗争,迫使死神交出了秘密。他好像亲眼目击一般,揭露了在黑暗中策划在坟墓里实施的报复阴谋。
德斯马利翁先生默然不语,只是频频颔首,流露出满心的敬佩。佩雷纳强烈地感觉到离奇的变化:半天之前,他还是警察追捕的对象,而此刻,他和警察首脑并排坐在汽车里。他侦破案件的本领超出了其他一切,他得出的结论深为众人所重视。他的合作受到如此尊重,以致大家愿意忘掉最近两天的不快。韦贝副局长对堂路易的积怨再也起不了作用。
不过,德斯马利翁先生还是简短地回想了一下新发现的情况,作出结论,尽管有些地方还可讨论:“是啊,是这样……毫无疑问……我们的意见一致……只能是这样,不可能是别的样子。不过,还有些地方不清楚。首先,是那些齿痕。尽管她丈夫作了坦白,可那毕竟是对弗维尔夫人不利的物证,我们可不能忽视。”
“我认为这事很好解释,总监先生。等我收集到了必不可少的证据,我会给您解释的。”
“行。不过,还有一件事。昨天上午,韦贝怎么在勒瓦瑟小姐房里找到了写了爆炸日期的那张纸呢?”
“我怎么发现了那五封信出现的时间表了呢?”堂路易笑着补上一句。
“这么说,”德斯马利翁先生说,“你和我意见一致?勒瓦瑟小姐那个角色至少可疑。”
“总监先生,我认为事情会搞清楚的。现在,你只要问一问弗维尔夫人和加斯通·索弗朗,就可以把光亮照进最后这些黑暗的角落了,也可以给勒瓦瑟小姐洗清一切嫌疑。”
“另外,”德斯马利翁先生坚持问下去,“还有一点我觉得奇怪。伊波利特·弗维尔在他的供认书里只字不提莫宁顿的遗产。为什么?难道他不知道?或许我们应该假定,这一系列事件与遗产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巧合?”
“总监先生,在这一点上,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见。我承认,伊波利特·弗维尔只字不提遗产,让我十分困惑。不过,说实在的,我也不太看重这一点。因为主要的事情,是查明弗维尔工程师有罪,那两个被囚禁的人无罪。”
堂路易十分快乐。在他看来,找到了弗维尔先生亲笔写的自供书,这个不幸的案子就收场了。弗维尔的供认书里没有提到的事情,弗维尔夫人、弗洛朗斯·勒瓦瑟和加斯通·索弗朗自会解释清楚。他对那些不再感兴趣了。
圣拉扎尔……那是座又脏又破,尚未改造重建的古老监狱。
总监从汽车上跳下来。
门立即开了。
“典狱长在吗?”他问门卫,“快,叫人去把他叫来。有急事。”
可是他等不及,立即冲向通往医务所的走廊,走上二楼,正好遇见典狱长。
“弗维尔夫人?……”他直截了当地说,“我想见见她。”
他猛一下停住脚步,因为典狱长露出慌乱的神色。
“喂!怎么啦?你怎么啦?”
“怎么,总监先生,”典狱长期期艾艾地说,“您还不知道?我已经打电话报告署里了……”
“你说,怎么?出了什么事?”
“总监先生,弗维尔夫人今早死了。她注射了毒药自杀。”
德斯马利翁先生抓着典狱长的胳臂,就往医务所跑。佩雷纳和马泽鲁紧跟其后。跑到一间病房,只见年轻妇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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